马平川的妻子吴晓萍同样也在事业单位上班。
当初两人结婚前,马平川曾私下里跟妻子婉转地坦白过。
说家族里从事的是丧葬业,平时也会经常搞一些被视为封建迷信的活动,但是他这一支都没人参加过。
彼时,马平川全家都已经在城里生活了多年,双方家长也都见过了数面且关系融洽,吴晓萍一家只以为马平川的老家人因为偏居一隅思想落后些,并未多想。
双方就这么顺利地结了婚。
婚后,两人因为彼此工作都很忙,一开始没打算要孩子。等觉得可以要了,却发现吴晓萍因为多年前一场抗洪救灾身子有损,很难受孕了。
马平川思想开明,并没有因为妻子不能生就想找别的女人生,而是安慰妻子表示就两个人一起到老也挺好。如果妻子实在想要个孩子就收养一个。
吴晓萍不是个母爱泛滥,非得要个孩子不可的人,更觉得收养一个孩子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毕竟这不仅事关他们未来的老年生活,也是事关一个孩子的一辈子,总得双方都觉得合心意才好,因此找了两年,此事都没落成。
马湛出现后,她虽然看出丈夫很想收养马湛,她却考虑得更多。
因为马湛并不是真的孤儿,父母都还在,家境又不差,不知马氏家族内情的她自然难免会怀疑是不是这个孩子自己有什么特别的问题才如此不受亲生父母待见。
只是她同时也是个很心善的人,看到都已经十岁的孩子却瘦弱成那样,还连学都没上过,又不免怜惜。
最后她就和丈夫约定,就先当替亲戚家帮忙先带两年这个孩子,如果两年后,她们夫妻和孩子相处的很融洽,再正式收养。
马平川因为不好跟妻子说马湛是由于没有激发出灵性才被家族抛弃,对此自然没有意见,就和马湛父母协商这件事。
其中的过程并不顺利,但最终马湛还是跟随马平川去了京城,开始正式上学。
已经小小年纪就饱尝人情冷暖的马湛很珍惜这个机会,又天生聪慧。
在他的有心努力下,不仅只用了两年就完成了小学学业,还用自己的努力乖巧懂事,深深地俘获了吴晓萍的心,成功地正式成为马平川和吴晓萍的养子,户口本上的一家人。
此后的年月,马湛表现的更为努力,一路成绩优异地考上大学,又顺利升级成了研究生。
最难得的是,不管取得多好的成绩,他都始终表现地不骄不躁,对待他人也始终有礼有节,从不任性妄为,让马平川夫妻俩深以为傲。
有时候夫妻俩私下里聊天,也会觉得孩子是不是太过懂事了些。
因为从他们把马湛带到身边起,马湛就从来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坏情绪,也没有在他们面前流过一滴委屈的眼泪。
他在养父母面前展现出来的,仿佛永远都是感恩、懂事。
但只要是人,就毕竟会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如果没有表现出来,只能证明他内心有极大的压力,并且一直在克制。
夫妻俩担心他会憋坏,并经常鼓励他多出去玩玩,多享受少年人该有的青春,如此才能有张有弛地学习和生活。
马湛每次嘴上都乖乖地答应,平时也会和同学参加一些聚会和锻炼,好像真的放松了。
但只有他自己内心才最清楚,他做这些都只是为了蒙蔽养父母。
事实上,从被马平川夫妻带到京城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就充斥了极大的压力。
他担心自己会通不过马平川夫妻的考核,怕他们会不满意自己,更怕他们会把自己送回到那个家。
为了不让噩梦成真,他强迫自己变得乖巧、懂事。
他察言观色,小心翼翼。
却又怕被养父母看出他的刻意伪装,极力地在这中间寻求一个平衡点,好让养父母以为他是天性当中真的有这些世人眼中觉得美好的本质。
但伪装终究是伪装。
他过于早熟的克制所带来的只会是越强烈的压抑,并且每次他越强迫自己做这些不喜欢的事情,心底的压力就反而越大。
八岁那年的天崩地裂在他心底留下的伤口,也在这样年复一年的压抑下变成了越来越大的沟壑。
哪怕他的成绩越来越出色,时不时地就被老师同学称赞是天才,那个沟壑已然仿佛在嘲笑他是个失败者,他就是个连灵性都无法觉醒的废物。
日积月累之下,他的压力就像一个膨胀到极点的气球,随时都会爆裂。
出于自救本能,他增加了运动量,企图通过把自己累的精疲力尽的方式疏解压力。
他开始在偏僻的路段疯狂骑行。
一开始的确有些效果,但几次之后他反而感到更加的烦躁。
就在烦躁又快到顶点的时候,他不小心撞到了一只小奶狗。
小奶狗倒在地上抽搐,发出了哀哀的叫声。
他怕被人发现找他算账,更怕被养父母知道他也会做错事,鬼使神差之下,在看到四下正好无人之时,他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把小奶狗抓到旁边的林子里捂住嘴巴鼻子灭了口。
小奶狗在挣扎中渐渐失去了生命。
而他却在恐惧慌乱中,反而诡异地体会到了一种高高在上掌握他人生命的快感。
他知道,这种快感不应该,也不道德。但同时他却又莫名地想起小时候被族长爷爷带在身边的日子。
那些时光中,族长爷爷在给人做法事的过程中,就不止一次用鲜活的生命做祭祀,而且大部分时候都是亲自动手。
一个歪念头就此产生。
既然活祭能让法事成功,或许,也可以帮他激发灵性。
于是,他开始偷偷拿流浪动物做实验,也亲手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走上了一条歧途。
那年,他才高二。
为了有更多的实验机会,他报考了医学专业。
越来越多的生命明里暗里地在他手中流逝,但他的研究却依然几乎停滞不前。
他又陷入了无比烦躁压抑的情绪当中,却还不得不继续伪装斯文有礼。
就在他无法确定自己要不要继续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