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儿,你真的想好了吗?”
之前众人忙碌的时候,马父一直默默地站在身旁,等仪器架起来,他真的亲眼从监控器中看到儿子的鬼魂,顿时泪水纵横地看向儿子魂魄所在方向。
“爸,我真的想好了。”
此时的马湛鬼魂已经飘到了玻璃窗前,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与此同时它的声音也从仪器当中传了出来。
“对不起,爸,我要把我们家族的秘密都说出来了。”
听到这话的宁北晴眉峰微微上扬,顿时从他们父子的姓氏中联想到了一件事。
九鼎会五大成员,除了为首的西南林家,其他三家青湖门、玲珑居、流川派的门派所在地都已经被国家铲除,还有一个北方马家,由于暂时尚未发现恶迹,也不知其所,一直安然在外。
难不成这个马家就是马湛的家族?
果不其然,马父听到儿子的话后神情更是颓然。
他惨淡地笑了一下:“说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兢兢业业、尽心竭力地为国为民,就是希望能多赚点功德可以抵消马家的业债,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还是会落得这么个结局,那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他说自己一直尽心为国为民,这话宁北晴倒是相信的。
事实上,能在这个阶段参与新领域的探讨甚至管理的官员,无不是经过各方调查,至少是可以确认其官德和人品都是不错的。
至于公心之下的一点私心,只要还不是圣贤就谁都不可能避免。
如果这一点都要细细追究,怕是整个华国也没有多少可用之人。
至少宁北晴自己就做不到纯粹为公为民。
所以既然己所不欲,又何必施于他人呢?
“爸……”马湛鬼魂的手贴在玻璃上,神色哀凄,“对不起,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是我没能抵挡住魔鬼的诱惑……”
马父也将手贴上玻璃,感觉到手心处传来的冰冷温度,他歪过头强忍着悲意点了点头。
然后果断地收手退开了几步,不让自己再干扰审讯。
马湛也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终于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他确实是北方马家家族的子弟,而且还是个一出生就备受期待的嫡系。
顺利出生后,婴儿时期的马湛就表现出了超出常人的聪慧。早早地就会读书写字,远远碾压同龄人不说了,就连长辈做法事时的复杂走步他都能看上几遍,就一步不差地模仿出来。
族里对此自然越发器重,族长爷爷甚至几乎天天将他带在身边苦心教导,只待他长到八岁就立刻进行灵性唤醒。
没错,在这个世界,由于传承断绝太多,并没有五行灵根之细分,而是统一将其称为灵性。
一旦灵性苏醒,自然就能使用灵力继续修炼。
马氏宗族里头十分注重尊卑规矩,很多规矩甚至十分封建,明明是同一个家族,阶级歧视却非常严重。
马湛常年跟在爷爷身边,连带地感受到族人的尊敬,也耳濡目染地养成了目空一切的臭毛病,自是十分笃定自己一定能苏醒灵性,成为马家未来的领头羊。
但当万众瞩目的那一天来临之时,他却未能成功地唤醒灵性,反而是一个旁支的不能再旁支的小子出乎意料地觉醒了。
巨大的打击让他不肯相信这个结果,非说是哪里搞错了,吵着闹着非要再试一次。
他得到了再试一次的机会,但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一向视他为眼珠子都族长爷爷第一个变了脸,仿佛他一下子变成了碍眼的垃圾一般,连正眼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就让他的父母把他领回去,不要再出来丢人现眼。
他的父母虽然平时一直表现地非常疼爱他,但其实因为他常年被爷爷带在身边自然难免不够亲近。
加上他出生四年后就又陆续添了一儿一女,表现的也不是笨,父母的心私下里本就难免更偏向另外两个孩子。
现在他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柄,弟弟妹妹却还有机会唤醒灵性,父母虽然把他带了回去,却也同时将他当做了弃子。
平时的吃喝用度都很敷衍不说,更是经常将他当成出气筒。
当时的马湛也不过才是个八岁的孩童而已,哪里受得了这般巨大的落差。
可因为心性远未成熟,又从未有人教过他一旦受到挫折该怎么面对处理,他选择了大吵大闹的方式来反抗。
而这场反抗并没有让他得到预想中的转变,反而让他迎来了人生之中第一次鞭刑,以及更加冷漠的对待。
从此,在家,他再也得不到任何的温暖。
出门,到处都是奚落嘲笑,甚至侮辱欺凌。
他如同一颗高悬的明珠一下子变成了最不起眼的石头,谁都可以踢一脚,谁都可以踩在脚下。
甚至,吃都吃不饱,穿也穿不暖,睡的居然都是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小小的男孩崩溃了,他憎恨这个世界,想要反抗,却因为太过弱小,谁也反抗不了。
幸运的是,在底层挣扎了两年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这个机会,就是现在的父亲马平川。
马平川是马家旁支。
他们那一支因为从未有过觉醒者,一直被边缘化。
只有每年全族大祭的时候才被允许进入祠堂,其他的时候都不能踏入核心区域一步,也从未有机会接触家族机密。
但也正因如此,他们这一支的心态反而更平和。
他们像其他普通人一样,读书、工作、生活,自己消化一切的喜怒哀乐和高低起伏,从不在别人面前提起家族。
如此日子反而过的更加自在。
到了马平川这一代,更因为赶上了好时候。
读书,上大学,考公,进入仕途,马平川凭借自己的天赋和努力,一步步地越走越高,也让家族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另一方面,马氏一族的荣光却因国家政策的改变,一直在持续地走下坡路,甚至为了不引起国家的注意,大部分的“业务”都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
此消彼长,哪怕马平川没有任何的玄术天赋,家族还是渐渐地开始重视他,想要利用他的权势地位谋利。
但马平川的头脑却十分清醒。
尽管当时因为他们这支被排在核心外多年,并不清楚本支这些年的具体所为,但也知道他们的手段多半都不是正道,自然不可能损害自己的前途来为家族提供所谓的庇护。
只是玄术手段神鬼莫测,他也不敢和家族公然断绝关系。
因此每次家族聚会他都圆滑地打太极,从不肯胡乱许诺,但同时对于家族的作为他也装聋作哑,只当没看见。
家族虽然不满他的态度,但也同样不敢得罪他。
双方就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关系。
而被视为弃子的马湛,虽说没有觉醒灵性,但人却也着实相当聪慧。
被生活毒打了两年后,他也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本能地开始寻找出路。
所以当发现马平川这个特殊存在后,他就趁一次家族聚会,偷偷地躲进了马平川的车里,逃了出去。
马平川自然很快就发现了他。
但看到他那衣衫单薄又瘦骨嶙峋的模样,身上还留着各种被虐待的伤痕,马平川既愤怒又心疼。
思忖良久后,结婚多年还未有所出的他,便和妻子商量,想把他过继到自己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