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北晴刚说完，顾承勤就忽然拍了拍她的手臂。
“现下当务之急，还是先问问他是否知道其他培养鬼煞的点。”
不错，这才是最重要的。
宁北晴连忙将这问题重复了一遍。
马湛的阴魂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因为每次来去的过程中，我都是没有意识的。只有到了地方我才会苏醒，然后亲眼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做出那些事……”
他顿了顿，没有再试图为自己辩解。
不管第一次杀人是否是出自他的自愿，也不管事后的种种基本上是恶煞所为，他造的孽都已经无法自赎了。
不过他虽然没说，宁北晴却只凭他一句“不受控制”，就已经明白了为什么马湛体内明明有恶煞，自己却没有第一时间看出来的原因。
因为人鬼殊途的规则因素，正常的鬼强行上人的身，哪怕这个鬼的道行再高深，都会难以避免地留下痕迹，从而让内行的人能看出来。但如果并非是鬼强行上身，而是人自己主动“开门”迎接，那这个痕迹就可能会非常细微，甚至可以通过术法消除。
而林斗擎之所以找上马湛的原因，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想利用他马家人的身份去窃取马家的核心玄术。
为了不让马家人看出马湛已经被恶煞控制，或者因为马平川养子的身份而被官家的玄师发现端倪，这个过程他自然要费一些心机。
利用马湛的心理弱点摧毁他的意志，便成了一个必要的过程。
“你帮他探听到了多少马家的秘密？”宁北晴直接询问。
不等马湛的阴魂回答，马平川就站起身，平静地对高处长道：“我跟你去另一个房间吧，我会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坦白出来。”
高处长点头起身，知道他这是在主动避免串供的嫌疑。
马平川却没有马上走，又看向宁北晴。
“宁小姐，等问完话后，能让我和我儿子单独相处一会吗？”
宁北晴颔首：“可以。”
“谢谢！”马平川向她鞠了个躬，又强笑着看向儿子，“湛儿，好好交代。”
马湛的阴魂用力地点头。
马平川和高处长离开后，宁北晴却没有马上追问马家的秘密，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之前你都被恶煞控制着，那么你怎么还敢来参加面试？是林家想要通过你来试探我，还是你体内的恶煞有恃无恐，觉得我肯定看不出来？”
“都不是。”出乎意料的，马湛的阴魂却摇了摇头，“我体内的恶鬼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我知道这可能是我唯一能向外求援的机会，所以用激将法说服了他。”
说着，他忽然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一次，我终于赌对了！”
话音未落，他脑后的恶煞就仿佛被极大的刺激了一般，奋力地挣扎了起来。
它虽然被法网束缚着，但因为早已和马湛的魂体紧密相连，这一反抗，马湛阴魂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痛苦之色。
宁北晴眉头微蹙，有心惩戒这个恶煞，但又顾虑着马湛虚弱的阴魂，只能又多费了点心力将法网再次加固。
马湛的阴魂突然问道：“我们俩是不是已经没法再分开了？”
宁北晴默了一秒钟，点了点头。
他和恶煞的魂魄已经牵连太深了，又被恶煞蚕食了大半，的确已经回天无术，不可能再单独存在了。
“那我……还会有来生吗？”马湛的阴魂神色忽然变得很脆弱，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八九岁的孩童，对未来充满了惶恐。
“我不知道，”宁北晴没有忽悠他，“以你的情况，即便有来生，也多半会沦落到畜生道，不可能再生而为人了。”
马湛的阴魂怔了怔，忽又笑了起来：“这就是报应吧？马氏家族这么多年来遭了那么多孽，我自己也是，又如何还能奢望能有干净的来生？”
说着，忽又哀求地看着宁北晴。
“宁大师，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宁北晴自然不会一口答应：“你先说说看。”
“等我和我爸再见完面后，请将我的魂魄彻底打散吧？”马湛的眼里流露着恐惧，“我怕疼，我宁可不要再有来生，也不想去地狱受刑。”
宁北晴有些冷漠地回答：“那要看你是否还能将功赎罪了，否则对于那些惨死在你手里的生命也太不公平了。”
“我说，我全说……”
马湛的阴魂羞愧之余，终于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其实，我们马家现在的这一支，也不是正宗的本支……”
在他的叙述下，宁北晴对马氏家族的玄术了解也渐渐成型。
正如很多邪术的源头都是正宗的道术，并不伤天和一般，马家的纸人替身法，最早时的目的，也只是为人消灾解厄，为自己和家人带来平安和保护。
但随着灵气的稀薄，传承的断绝，后人越来越难学会正宗的玄术，就难免有人走了捷径。
如今的马氏家族，就是一百多年前因走捷径被驱逐出来的旁支。
只是后来时代剧变，坚守底线又由于客观原因无法学会正宗玄术的本家被历史的洪流吞没了。走了歪门邪道坑蒙鬼骗的旁支却反而不仅顺利生存，还逐渐壮大了起来，甚至还摇身一变，反而变成了所谓的本支。
人心多贪婪。
没有名利时，汲汲于求。
有了名利，便想要长寿甚至长生，以便能一直享受着这些荣华富贵。
但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生病。
人生在世，也难免会遇到坎坎坷坷，甚至是大灾大难。
人都有自救本能，更何况马氏一族本身还掌握着一定的替身消灾之术，他们这一支也是因为擅长替人消灾解厄而发达的。
轮到自己有灾厄病痛了，自然更要转移出去。
起先他们用的还只是普通的纸人替身，但即便是正宗的替身术所能承担的次数和程度也是有限的，何况他们的传承本就不正宗。
很快，普通的纸人替身就不灵了。
再用动物，也是起初还有些效果，但很快又不灵了。
于是，本就心术不正的马家人就把目标落到了同类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