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的太极殿
“殷冲!”刘义隆满脸怒容,平日里的温文尔雅与帝王威严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被怒火点燃的双眼,那目光仿佛能喷射出火焰。他猛地将手中的奏折重重地拍在御案上,奏折被震得高高弹起,又无力地飘落,发出沉闷的“啪”声,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刺耳:“朕将举荐城门改建负责人这等至关重要的重任交付于你,可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几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工程却毫无竣工的迹象!你找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资质平庸也就罢了,竟还毫无见识,毫无作为!你阿父殷景仁,可你呢?身为他的儿子,办事却如此拖沓不力,朕对你满心都是失望,失望透顶!”
殷冲想要为自己辩解,喉咙却像被砂纸反复打磨过一般干涩,那些想要说出口的话,被一股无形且强大的力量死死地堵在了喉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满朝文武的目光,如同一根根尖利无比的钢针。
“臣之罪了。”殷冲艰难地从齿间挤出这几个字。
这时,江湛向前一步,微微欠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恭顺,可嘴角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却透露出一丝幸灾乐祸。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带着几分阴阳怪气:“陛下息怒,臣忝为吏部尚书,却没能管好下属,致使殷冲办事不力,实在有负陛下信任,臣罪该万死。”话虽如此,可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得意,却没能逃过有心人的眼睛。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瞥殷冲,那眼神里充满了嘲讽与轻蔑,仿佛在说“你看看,你把事情搞成这样,我这个上司也跟着丢脸”,可实际上,他心里却在暗自高兴,终于找到了机会打压殷冲。
“好自为之。”刘义隆冷冷地抛下这四个字,便不再看殷冲,那冰冷的语气,仿佛是在对一个彻底失去信任的人宣判,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将殷冲彻底拒之门外。这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殷冲的心上,让他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几日后,吏部尚书房内,上面堆满了各种文书和奏折。江湛惬意地靠在雕花椅背上,这椅子是用上等的红木打造而成,他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冷笑,眼神中满是轻蔑,就那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走进来的殷冲,像是在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丑,又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一件得意“作品”。
“殷大人呀,”江湛慢悠悠地开口,那语调阴阳怪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尖锐的小刀,在殷冲的心上轻轻却又残忍地划动,“朝堂上那一出,可真是让您出尽了风头啊。皇上的那些话,您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千万别在这吏部,再给本官捅出什么大娄子来,到时候,我可保不了你。”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那悠然自得的样子,与殷冲的窘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殷冲的双手在袖中暗暗握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他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可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江尚书放心,我自会尽力做好分内之事。”他抬起头,直视着江湛的眼睛,那眼神里虽然带着愤怒,但也有着一丝不屈,他不想在江湛面前表现得太过软弱。
“尽力?就凭你?”江湛猛地站起身,几步跨到殷冲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脸上的不屑愈发浓烈,几乎要溢出来。他的身形高大,此刻站在殷冲面前,更像是一座大山压过来,给殷冲带来无形的压力:“你父亲当年在这吏部尚书的位置上,把吏部管理得井井有条,各项事务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堪称典范。可到了你这儿呢?全乱套了!我看你心思根本就没放在正事上,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瞎忙活些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殷冲,那动作充满了挑衅。
江湛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接着说道:“对了,你也知道庾炳之闲赋在家吧。哼,他贪墨了多少,你心里能没数?你是不是也跟着捞了不少好处?还有啊,你们这些人,怪癖还真多。你喜欢干净,小史不沐浴换新衣,都不让近身,士大夫稍微不整洁,你还能勉强容忍。庾炳之却完全相反,士大夫不整洁他都容不下。你们之间,不会私底下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殷冲听到这话,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蹿到了头顶,他的双眼瞬间瞪大,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直视着江湛,愤怒地反驳道:“江尚书,请您慎言!莫要无端污蔑,我殷某一向奉公守法,从未有过任何贪墨之举,也不容您如此诋毁!”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愤怒。
“奉公守法?”江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笑声在屋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让人毛骨悚然。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用手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说道:“你少在这儿跟我装清高。”那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仿佛在说殷冲的辩解是如此的可笑。
殷冲看着江湛那副丑恶的嘴脸,心中厌恶至极,他冷笑一声,回怼道:“江大人,咱们朝廷又不是不给你俸禄,别穷得连衣服都买不起,还在主上身边晃悠,传出去还以为朝廷穷得连钱都不发,丢的可是朝廷的脸!”他越说越激动,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江湛的要害。
江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像被寒霜打过的茄子,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手指着殷冲,手指都气得微微颤抖:“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跟我说话!”他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锐,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没想到殷冲竟敢如此大胆地反驳他。
殷冲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江湛的眼睛,此刻,他心中的愤怒已经战胜了一切恐惧,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江大人,我敬重您是上司,一直对您以礼相待,可您莫要欺人太甚!今日您这般无端指责,肆意污蔑,我殷冲绝不咽下这口气!”他的眼神坚定,仿佛在向江湛宣告,他不会被轻易打倒。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屋内的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便会擦出激烈的火花 。就在这时,颜竣抱着一摞选官的文书,脚步匆匆地朝尚书房走来。还没进门,便听到屋内激烈的争吵声,他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透过半掩的门,他看到殷冲满脸怒容,正与江湛怒目而视。殷冲的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写满了愤怒与不甘;江湛则脸色铁青,手指颤抖地指着殷冲,像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颜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他的内心十分纠结,一方面他与殷冲有些交情,看到殷冲被江湛如此刁难,心中有些不忍;另一方面,江湛在朝中势力庞大,他又不敢轻易得罪。殷冲气冲冲地转身,大步朝门口走来,与颜竣擦肩而过时,他只是深深地看了颜竣一眼,那目光中,有愤怒,有失望,也有一丝期许,期许着颜竣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然而,颜竣只是默默地侧过身,让殷冲离开,待殷冲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颜竣才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了尚书房 。
殷冲拖着如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迈进家门,平日里熟悉的庭院此刻在他眼中却显得格外陌生和凄凉。他径直走向屋内供奉着殷景仁牌位的地方,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颤抖着双手,他拿起火折子,点燃了纸钱。火苗跳跃,映照着他满是泪痕的脸。看着那渐渐被火焰吞噬的纸钱,殷冲的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夺眶而出。
殷冲抬起头,望着殷景仁的牌位,仿佛能看到父亲往日的音容笑貌。“阿父,我该如何是好?陈郡殷氏在我手中似乎正渐渐消逝,玉盈在东宫给你守孝,太子压根就不喜欢他,你不知道我听元喜说,太子当时就想休了侄女。我感觉自己就像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一丝光亮。”说着,殷冲的泪水再次决堤,他的身体随着抽泣而微微晃动,在昏暗的光线下,身影显得格外孤独和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