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至此就开始不断重复,或许是前世死去地太被动,宗衍的梦魇开始一直停留在最后一战的场景中。
当楚秋篱再次看见站在宗衍面前的秦关时,段沉璧示意一切重要回忆都已经看完,让他跟自己离开这场梦。
具体怎么离开的楚秋篱不清楚,只是再次看见秦关手腕上的那颗朱砂痣时,他非常地心酸。前世的自己和师父叛逃五青门时,一头白发的秦关的笑容真的比哭还要让人难受。
这让自己该如何面对现世的秦师兄?
一阵强烈的白光袭来,楚秋篱下意识护住双眼,意识忽然清醒,感觉到自己躺在了床上,立刻睁开眼睛,然后,他对上了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
他怎么和自己的师尊躺在一张床上?!
段沉璧用胳膊支着头侧躺着笑他,“鸭梨呀,怎么你梦魇里一受刺激,就直往我怀里钻呢?我睁眼的时候,你可是双手双脚都缠着我呢,那叫一个死不放手,为师真是好不容易才把你从身上撕下来,你看看,我都衣冠不整了......”
楚秋篱下意识去看师父的衣服,发现的确有被人撕扯过的痕迹,尤其领口,都快被拧成咸菜干了......
楚秋篱“蹭”地坐起身来,道:“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害怕?!”
段沉璧无辜地睁大眼,跟着坐起来,“我什么时候说你害怕了?我只说你受了刺激......哎!不对呀,你怎么就理解成害怕了。哦,”他像是恍然大悟,道:“原来鸭梨你怕了呀?”
楚秋篱无能狂怒,大声道:“怎么可能?!”
段沉璧没说话,但是哈哈笑了一声,楚秋篱简直气绝。
段沉璧眉毛一扬,道:“行行行,那就是不怕。”
妈的,这种像是被迫相信的语气比刚才更让人不爽。
楚秋篱不说话了,低下头默默对自己的没出息生气,长长的马尾滑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段沉璧凑过来,撩他的头发,问:“怎么,真的生气了?”楚秋篱甩开他的手,段沉璧躲得快,楚秋篱甩到了他的胸口上。就那么一带,把本来就不整齐的衣领甩了下来。
段沉璧的半个肩膀就这么显露出来。
......
楚秋篱火速跳下床,“砰”一声摔门而去。
简直没眼看。
段沉璧默默拉好衣服,神色逐渐变得严肃。他将用过的魇灵收回瓶中,没有任何睡意,打坐入了定。
楚秋篱没有去山洞炼气,一路径直回到静修庭,一晚上也没怎么睡着。宗衍的遭遇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他觉得自己与宗衍有几分相似,很能体会到那种绝望的感觉。
他看到宗衍面对亲人被诬陷却无能为力的时候,想起自己盯着楚家满院枯骨的情景。那种没有力量保护自己在意的人的感觉,真的像是将心头肉千刀万剐。再想起自己师徒上辈子的悲惨结尾,他恨不得无理取闹地大声发泄一场。
也正是感触碰到了内心的最深处,他决定帮宗衍一把。
纵观梦中得到的所有线索,他知道前世的宗衍本是老实憨厚之人,后来因为离月镜之事与秦关成为好朋友,但因为命运坎坷,修真界有人为了得到离月镜而陷害了宗家所有人,宗衍为了求生与报仇选择与魔君共生,最终与秦关分道扬镳,战败之后自戕而死。
这一世,根据那晚看到秦关下山,又在几天后遇到秦、宗二人,说明宗衍在与秦关认识的当天,也就是离月镜产生异变的当天,宗衍是拒绝了随秦关来五青门的。在秦关走后,他偷偷接近离月镜,将其中困着的魔君强行逼迫认了主,打点好一切后,看到秦关再次来到白远峰看望他,才跟着来的。
这么一想,楚秋篱感到了莫大的压力。现在的自己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宗衍不仅是一个重生者,还是魔君的主人。如果真的有冲突,硬拼肯定不可取,但就目前的情形分析,宗衍对秦关不仅没有敌意,而且是非常友好,至于秦关,唉,明日看看他的手腕再随机应变吧。
第二日,微冷。
楚秋篱在卯时不到就去了山洞,经过昨晚一整夜的思考,他发现一些事情智取固然重要,但在这修真界,力量也同样重要。自己现在是十三岁,如果每日都认真修行,应该比起前世来进展会快很多。
他坐在山洞的石板上,很快就入了定。
快到正午的时候,楚秋篱收了外放的气息,站起来感受到吐吸轻快了更多,心中喜悦,想到昨晚的计划,他来到了止水轩。
还没走进秦关的卧房,厨房里一连串菜刀拍案的声音吸引了他。楚秋篱心中好奇,走过去看向里边,微微睁大了眼。
那位宗衍大魔君正在厨房做饭。
只见宗衍盯着水缸里新鲜的梭边鱼,拎出来一条麻利地处理了一番。听到外边有动静,回头看了眼,不见外地叫楚秋篱帮他在外边屋檐上拿几个辣椒。说话间他又将准备好葱姜蒜炒了,加上花椒、大豆、盐,碾碎了用大火爆炒,香味就溢满了厨房。
楚秋篱看着他熟练地剔除鱼骨,将鱼肉切成薄片,腌片刻加料倒水,外加白菜、青菜、香菇作为辅菜,火堆里添好不多不少的柴,整个过程真可谓是得心应手。半个时辰后,一大锅鱼已经炖好了。
宗衍盛出鱼肉,加了撮芫荽上去,笑了。
或许没有离月镜,宗衍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做菜师傅。毕竟厨房里的他,可比梦里那个威风凛凛的魔君看上去开心多了。
有幸跟着秦关蹭了顿宗衍亲手做的饭,楚秋篱的感觉好极了。他和两人坐在桌边把酒言欢,尝了一口鱼,觉得灵魂得到了升华。
洁白的鱼肉用筷子夹入口中的第一感觉很平常,但是嚼了两口后,鱼肉里含着的椒香味会瞬间漫延在唇齿间,鱼肉咀嚼起来半带筋道又半带柔软之感,再夹一筷子辅菜,那种麻辣与被鱼汤煮入味的精妙,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
楚秋篱敢说,这是他前世加上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鱼。
不过正事还是要做的,楚秋篱状似无意问道:“宗衍兄,你这鱼做得这么好吃,为什么不早点来我们五青门来玩?说真的,我真的对你的鱼有一种相见恨晚之感啊。”
秦关笑了笑,道:“上次我们也是刚刚相识,说来也奇怪,我对宗兄,倒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楚秋篱余光看到宗衍的背僵了一下,又听秦关继续道:“本来我邀请宗兄来的,可是当时宗兄说他还有只猫不放心别人养得带着,我们寻了好久没寻到,时辰又是晚上,所以宗兄就说下次再来。这不,这一次宗兄就来了,还带上了他的大黄。”
楚秋篱点点头,“怪不得宗衍兄的鱼做得这么好吃,也怪不得大黄长得那么壮,看来,宗衍兄没少给大黄开小灶呢。”宗衍笑道:“那可不,我以前做鱼,大黄总是盯着我寸步不移,还有一次啊......”
看来,宗衍没来五青门的那几天,的确是去做了什么准备。楚秋篱看了眼秦关的手腕,并未看见任何痣,心下疑惑,却也不动声色,他打算以不变应万变,于是继续加入谈话,谈得不亦乐乎。
晚上回到山洞,他翻开魇术的书籍继续研读,想要变强的心情强烈到了极致。
他这般怀着对魇术的感悟和炼气的心得睡去,第二日起来,发觉自己产生了些许变化。
他深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发现脑中嗡嗡作响,似乎听到周围万物的窃窃私语,有什么玄妙的力量在他体内游走;呼气时,感到源源不断的力量自丹田升起,整个人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轻松得出奇。
这种感觉与前世炼气入门的感受非常不同,他跑去问段沉璧,段沉璧很是高兴,道:“资质不错,算是上等,为师这么说的依据是你炼气入门比你秦关师兄快了五天,毕竟五青门的标准就是他。”
楚秋篱不知为何,总觉得学习魇术帮了他什么,可具体帮了哪里,他也说不清。
段沉璧让楚秋篱从山洞搬回来,指了五青飞湍下的水池,道:“每天在飞湍下方的池中游动,游到力竭就上岸,一天一次就好。”说罢不再言语。
楚秋篱知道他的意思,而且这方法与前世如出一辙,其妙处只有下了水才会知晓。
因为五青飞湍本就来自奇绝险峻的高山,其下水池的涌动之力并非平常池水可比,在其中游动,必须花极大的力气才能保持不被淹没,所以游到力竭停下来的要求并不过分。就这样每天坚持,周身的筋脉自然会逐渐变得灵活,活脉的目的也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达成。
放空整个内心,楚秋篱深吸一口气,跳入了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