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溪烟明显露出心不在焉的神色,黛眉微微蹙起,形成一个小丘般的拱起。忽然,华溪烟觉得眉心一凉,转眼一看,发现是云祁伸手按住了她的眉心。
“不相信你三哥?”薄唇轻启,清雅低沉的声音缓缓流泻而出。
华溪烟缓缓摇头,长睫缓缓眨动两下,清声道:“我只是在想,这次是谁出的手?”
只是,华溪烟的猜测很快便得到了印证。但是,却是以那样的方式。
等到一行人回到王府的时候,华溪烟便向着守卫之人询问王齐和王晋的情况,但是得到的消息却是,那二人并没有回来。
华溪烟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王瑱等人刚刚只是知道王齐和王晋因为什么事情提前离去,但是并未细细过问到底是为何。如今见到华溪烟的神色并不好看,于是也明白了此事怕是不简单。
华溪烟知道隐瞒不住,于是才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王家众人。
王夫人闻言,手中的茶杯“啪”地一下子掉落在地上,摔的粉碎。上好的银针茶水四下飞溅,打湿了那锦绣裙摆。
“烟儿,你刚刚是说……时疫?”王夫人的脸色有些煞白,微微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华溪烟缓缓颔首,神色淡然,但是眼底却有一丝挥散不去的阴霾。
“我去医馆看看。”王彦想了想,出声说道。
必须是要有人去医馆里面看上一看的,华溪烟只去过一次,若是去的话自然不合适,要是说来,王彦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我和夫君一道去。”卢鸢将怀中抱着的王擎煜递给一边的婢女,紧跟着站起了身。
“还是我陪同大哥前去吧!”王岚想了想,也站起了身,“若是真有时疫的话,大嫂去太危险了。”
王岚自小习武,身子骨自然要比卢鸢好上许多,若是真有时疫什么不好的病情的话,卢鸢被传染的可能性太大。
王瑱点点头:“快去快回。”
王彦心中自有分寸,看了华溪烟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表情,便匆匆离去。
华溪烟坐在一边,端起茶杯,看那茶叶在杯中漂浮,荡来荡去,宛如浮萍一般,不知为何,心下忽然生出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锦衣男子快步回了院子,脸上带着轻松闲适的笑意,不是王晋又是谁?
王晋刚刚踏进屋子,便敏感地感受到了屋中阴沉压抑的气氛,怔忪片刻,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华溪烟见王晋全身上下并未有什么不妥,凝眉问道:“三哥没有和四弟在一起?”
“三哥?”王晋疑惑反问一句,有些不明白华溪烟是在说些什么,“我并未和三哥在一起啊!”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之中的气氛更加微妙了起来。
“那医馆中可是有什么不同寻常?”华溪烟眼波一转,忽然换了个话题。
“只不过是有个病人发热得很是眼中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儿。”王晋摆摆手,想到刚才自己那么火烧火燎地赶过去,最后发现不过是虚惊一场,不由得有些好笑。
“不是时疫就好!”王夫人的神色放松了些许,轻轻拍了拍胸口。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王彦和王岚也回来,告诉众人医馆内一切正常。
卢鸢见王夫人面色忧虑,于是轻声劝慰道:“娘不要担心,说不定是铺子里有事情三弟去处理了。”
王家的生意一直是王齐在打理,所以在外奔波劳累也稀疏平常。但是这一次,王夫人却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之感,很强烈很强烈。
众人等了半夜也不见王齐回来,再加之白天的舟车劳顿都抵不过浑身倦怠,于是都逐渐散去歇息。
华溪烟回到自己的望月轩,神志清明,毫无睡意。
她知道王齐心思缜密,万事考虑极为周到。再加之今天事出蹊跷,就算是忽然间转了道,也该派人回来禀告上一声,但是并没有。
华溪烟沉沉叹了口气,云祁转头,看她怎么也抹不平的眉心,无奈开口:“切莫担心,三公子不会有事。”
华溪烟见他说的语气极为肯定,又见他眸光深然,眼底似是有心碎的光芒倾洒而出,不由得心思一动,忽然间止了脚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云祁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之类的神色,依旧一派云淡风轻:“本来我想明日再告诉你,但是不料你这么快便看了出来。”
华溪烟听这话似乎是不对,眉头皱的更深了几分:“什么意思?”
夜风渐起,秋日凉寒,云祁将华溪烟拉近了屋子,那梨木雕花的房门关上,片刻间便将干冷的空气拒之门外,屋中暖意融融。
“今日三公子去寻四公子的时候,我派人跟了去。”云祁将华溪烟拉到一边的椅子上,轻轻按住她的削肩,缓缓吐了口气,沉声道,“但是前不久,我的人回来告诉我,他们被人发现,而且中了计,等到脱身之后,便不见了三公子的踪影。”
华溪烟心下一沉:“你的人被发现了?”
她自然知道云祁手下的暗卫是何种本事。那是任何普通府邸的暗卫都无法企及的高度,但是如今却是被人算计了?
“我派去了十余人跟随三公子,但是半路的时候却是被一帮人拦下。所以几人在原地拖延,几人继续前去保护三公子的安危。但是跟随三公子的那几人到了一个地方之后才发现他们跟着的人不是三公子。”
“也就是我三哥半路被人调了包?”华溪烟越听越心惊,现在只觉得心下一片凉寒。觉得全身像是处于一片黑暗深沉之中,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屋中明明温暖,但是她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寒,甚至是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云祁虽然知道现实很残酷,但是还是点点头:“是。”
“所以就连你也不知道我三哥现在的下落?”
云祁再次颔首:“是。”
轻飘飘的一个字,将华溪烟的心打落谷底。
“我会派人去查。”云祁将手缓缓附在华溪烟肩膀上,“此事交给我便好,你莫要忧心。”
华溪烟并未言语。
云祁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说了等于没说,但是看到华溪烟冷凝的神色,微微俯身,语气轻缓道:“好好调养你自己的身子才是当务之急,你难不成还信不过我?”
华溪烟忽然想到了之前梓泉告诉自己的话,若是在这么有思过度,怕是情况不妙。
要是命没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思及此,华溪烟缓缓点头,站起身来,脱了鞋便和衣躺到了床上。
云祁依旧保持着刚刚说话时微微俯下的身子。眉梢几不可见地挑高,见华溪烟正侧躺在床上,水灵灵的明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明艳清淡的小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但是云祁却莫名其妙地看出了一丝让他砰然心动的意味。
“你是自己宽衣,还是让我帮你?”云祁缓步走到华溪烟窗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华溪烟的身子几不可见地一颤。
“你这样睡这暖玉床有何用途?”云祁站定在床前,颀长的身影挡住了墙壁上明珠发散而出的璀璨光芒,将华溪烟缩成一团的身躯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
“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华溪烟拽过了一边的被子卷在身上,眨眨眼,声音自被底传来,有些闷闷。
云祁并未说话,只是浅笑着,回视着华溪烟,两束目光纠于一处,谁都没有当先转头,但是又像是那深沉眸光并未凝于彼此眼中。
这般看着,华溪烟只觉得疲惫万分,看着眼前云祁的笑意似乎越来越温柔,眼皮越来越沉,最后不由自主地慢慢阖上,将云祁深致的笑意隔绝于外。
第二日,华溪烟总算知道了自己莫名其妙睡着的原因。
“云公子是不是应该给我个解释?”一大早,华溪烟便黑着一张脸,看着自己身上的中衣,又看看半靠在自己床上衣冠整齐的人,咬着牙问道。
没有听到云祁的回答,华溪烟再次狠狠开口:“云公子不应该给我解释一下,您为何会纡尊降贵于我这一方小小的床上?”
云祁眨眨眼,只是微微垂了垂眸,脸上清楚地写着——我以为你很清楚。
于是,顺着云祁的目光看去,华溪烟便见到自己紧紧环着他腰的两根手臂。
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华溪烟立刻松开了胳膊,退离三尺远。
“这……这怎么回事儿?”华溪烟的脸色有些窘迫,说出的话竟然也有些磕磕巴巴。
“原因正如你所看到的,就是这么简单。”云祁斜斜递了一个眼神过来,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我这么被你抱了一个晚上,如今全身僵硬不说。如今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嗯?”云祁忽然测过了身子,换上了一副质问的语气,尤其是最后一个上挑的词语,含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低沉音色,让华溪烟心下一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在云祁的生意中听到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华溪烟见他只是测过了身子,左臂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并未变换,隐隐透露着一抹僵硬,明显是真的这个姿势保持了一夜。
吞吞口水,华溪烟挪到云祁身边,将手覆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揉按起来。
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忽然房门一下子被撞开,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便见王岚风风火火的身影闯入了房中,甚至是顾不得向云祁打招呼,便直接扑上来拽着华溪烟,大声说道:“找到三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