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溪烟心下一喜,急忙问道:“在哪里?”
王岚却是摇摇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嗫喏了半晌之后一跺脚:“哎呀,我不知道怎么后所,你跟我来便知道了!”
华溪烟脸上的惊喜在见到王岚纠结郁闷的表情之后,彻底消散无形。
她转头看着云祁,见他雅致的眉头蹙起,随即冲她缓缓摇头,表示他并不知情。
一刻钟之后,三人出现在了王家正厅。
王夫人伏在上首的位置上呜呜咽咽地啜泣着,一边的王岚和萧叶蓉在轻声安慰着什么。而王瑱和王家二子都是一副脸色凝重的模样。
华溪烟立刻便知道事情不妙,顾不上行礼请安,快步走到王瑱面前:“舅舅,三哥在哪里?”
王瑱没有说话,倒是王晋回答的:“在我的医馆里。”
华溪烟明显听出了王晋语气中的一抹恼恨之意,又见他双目猩红,薄唇紧抿,心下瞬间有了七八计较:“然后呢?”
王晋紧握成拳的手在一边的桌子上放着,剧烈颤抖着,手背青筋绽起,一副忍耐到了极限的模样。
知道这人是说不出什么,华溪烟转头看着王彦:“大哥可否告诉我?”
王彦清秀的面容也是难掩的阴霾之色:“昨日四弟医馆出现的发热的那人,今天又有了新的情况,而且症状与时疫相差无二。”
华溪烟心下一抖,来不及想好端端地为何会提到那人,只是想着那不成太原真的要爆发时疫?
王彦抿唇,眼中露出一抹沉痛与担忧的神色,接着道:“那人在五弟医馆外边被人发现,并且那时已经昏厥。而且……被人发现时,三弟与那人在一起……”
华溪烟一愣,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而王夫人听到这里,哭泣声又大了几分。
“也就是说,三哥被发现与那沾染了时疫之人有着亲密接触?”过了片刻,华溪烟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错。”王彦闭目,沉重地点点头。
“那现在呢?”
“李大人已经派人,将那人隔离了起来,并且请了名医诊治那人病情。”王瑱威严的声音在正厅之内响起,沉着冷静,盖住了王夫人低声呜咽的声音,“齐儿也被人隔离了起来,目前情况尚不知晓。”
华溪烟微微垂首,时疫在这个时候,无异于洪水猛兽,那是人人避犹不及的东西。而且王齐居然被发现与那沾染了时疫的人在一起,无疑,也是要被隔离起来的。
要不是时疫还好,若是是时疫的话……
华溪烟忽然转头看着门外,天空湛蓝而澄澈,有着一种秋天特有的天高气爽。秋季干燥,夜深露重,若是王齐真的与那人呆了一夜的话,被传染的可能性……极大。
而且华溪烟几乎可以预见到这件事情的结果。她可以感受到幕后那一只手在推动着这一切的发展。而且她深信不疑,就算那人所患不是时疫……也会成为时疫!
想到这里,华溪烟忽然觉得一盆凉水兜头而下,她整个人由脚开始,冒出一阵不可抑制的冰凉。
正厅之内鸦雀无声,王夫人的啜泣声也逐渐小了下去,似乎是因为卢鸢和萧叶蓉二人说了什么而渐渐稳定了心神。华溪烟坐在一边的位置上,抿唇不语,低头认真思量。
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重恩抬头,便见到王府的管家王楷大步走了进来。
王楷是王家的远方姻亲,如今年逾不惑,要是细细算来,还算是王家众人的长辈。王晋见他满头大汗疾步而来,当先焦急问道:“管家,事情如何?”
王楷抹了头上的一把汗,冲着众人道:“刚刚李大人派人传来了消息,真的是时疫无疑啊!”
“那齐儿怎么样?”王夫人猛地站起了身,似乎有由于起身太猛而头脑一阵眩晕,卢鸢见状赶忙扶住她,才避免摔回座位之上。
“三公子的具体情况目前并不知晓,只是听李大人派人传话说,三公子早上有了发热的迹象!”
众人皆知时疫最开始的症状便是浑身发热,与普通风寒无疑,如今管家的话,无异于一个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开,击碎了众人心中最后的希望。
王夫人口中发出一阵细碎的哀嚎,接着便身子一软,晕倒在座椅之上。
正厅之内一片混乱,王瑱立刻上前抱起王夫人:“快请府医!”
说罢,目光扫过厅内众人,王彦开口道:“劳烦父亲好好照顾娘亲,三弟的事儿,我们自有分寸!”
王瑱点点头,抱着王夫人疾步走了出去,卢鸢和萧叶蓉立刻跟上,宽敞的正厅由着几人的离开而瞬间空旷了许多。
“二妹觉得我们如今应当如何?”经过这些日子的事情,王彦对于华溪烟的心思计谋已经极为信任,不知不觉间竟然最先想到的便是询问她的意见。
“我们去看三哥!”华溪烟毫不犹豫地开口,清凌的眸光中闪现出冷凝的光芒,“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我们总不能任由他们说不是?”
华溪烟的想法与王彦的想法不谋而合,王彦即可点头:“不错。无论三弟情况如何,我们必须前去看看才知分晓!”
于是几人不多耽误,准备好马车便朝着王晋的医馆而去。
马车经过主街传来的喧嚣之声让华溪烟没由来地一阵心烦,黛眉紧紧蹙起,觉得那喧闹声不绝于耳,她忽然间有种冲出去喝止那帮人的冲动。
“华溪烟,你的定力什么时候这么差了?”徐徐的声音如同一阵清雅的微风传来,将华溪烟心头的烦闷之气瞬间吹散半数,华溪烟烦躁的心情竟然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王彦看着云祁,忽然间开口道:“五年前,平城时疫,云公子救苦救难于一方,那可是一段千古绝响!”
云祁轻笑,很是谦虚地道:“不过是世人传言罢了,难不成大公子还以为祁当真是那般神灵之人?”
“那也是在云公子救苦救难的基础之上不是?”王彦盯着云祁,缓缓开口,“若是今日太原遭难,云公子可是会出手?”
华溪烟看着王彦,见他语气虽然清淡,但是一双黑眸却是紧紧盯着云祁,执着于他的一个答案。蓦然间,她忽然间明白了这些世家大族向子孙所灌输的国之大义的思想。
虽然现在王齐的情况并不知晓,虽然王家人对王齐十分担忧,但是在这个时候,王彦想到的,依旧是整个太原的黎明苍生,而非独独王三公子一人。
忽然,华溪烟好像明白了王彦开办的“晋州书院”为何在圣天名声最响,高官世族不择手段要将子孙送进晋州书院求学。而范阳卢氏为何心甘情愿将嫡长女琳清郡主下嫁这个现今并没有功名封号的年轻男子。
这一切的一切,在看向那男子一双寂寂黑眸中掩饰不住的对天下苍生的大爱关怀时,瞬间便有了答案。
“大公子所忧,亦祁之所想。若是苍生有难于前,祁必不会独善其身。”半晌,云祁缓缓开口。声音虽然轻缓温润,但是却凭的坚定。
王彦脸上这才露出一抹释然的表情,瞬间笑容也轻松了不知凡几。
不多时,一行几人便到达了王彦的医馆。华溪烟一下马车,便知道了这情况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上不知凡几。
数不清的官兵将这不大的一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甚至是这一条街都被封锁了起来。医馆周边的几家店铺全都打烊歇业,整条街寂静无比,弥漫着死一般的气息。
空气中飘散着浓重的中药味,华溪烟几不可见地一皱眉头,见到医馆正对面的一家酒楼,虽然店门大开,但是却是空无一人。而二楼当街的亭台处,却是摆放着一张桌子,有二人端坐桌前,正在闲适万分地品茗对弈。
华溪烟抬头盯着二人看了片刻,随后撩起裙摆,缓步朝着酒楼内部而去。
王晋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王彦拦下,王彦缓缓摇头,打了个手势,几人跟在华溪烟身后上了楼。
霞色阮烟罗层层叠叠的裙摆铺在古朴厚重的木阶之上,散发出一抹流光溢彩的颜色。而厚重死板的黑红色似乎也因为这霞光,而瞬间多了许多生气。
清凉的风透过二楼四处大开的窗户缓缓吹进,撩起华溪烟披散在身后过腰的长发,撩起她臂上长长的挽纱,美艳至极。
华溪烟微微眯眸,在那旁若无人地对弈着的二人面前站定,宛若山泉击石般的嗓音响起:“李大人这步棋,走的并不好。”
李获真“唰”地一下子打开手中的折扇,缓缓摇了两下,挑眉道:“哦?看来王二小姐还是个手谈高手!”
华溪烟轻挑黛眉,并不言语,但是眸光却落在李获真对面那男子脸上。
年轻的公子缓缓抬头,回视着华溪烟,眸中并没有一般人见到她的那种惊艳神色。他只是淡然地,将华溪烟上下打量了一通,随即缓缓站起身,冲着华溪烟抱拳一礼,声音极为周正恭顺:“在下温家长子温淳,见过王二小姐。”
华溪烟听到男子自报家门,清凌的眸一下子眯了起来,眸中霭雾氤氲,神色不明。片刻之后,缓缓笑道:“原来是温大公子,久仰久仰!”
男子直起了身子,脸上带着温和适度的笑意,眸中真诚,并无其它颜色:“刚刚听王二小姐所说,乃是手谈高手,不知在下有没有荣幸,得以请教一番?”
他说的很真诚,并没有其它的想法在里面,尤其是眸中一片澄澈透明的神色,倒叫人不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