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师嘴上答应着,心中感慨,连老师的觉悟实在太高了,不愧是女儿最喜欢的老师,这样才能教出好学生啊!
连与青哼着歌离开了夜校,她把自行车骑回来了,等两个小时后让苗苗去把亲妈接回来。
陈彩旗看着儿媳妇走了,心下阵阵惶恐,偏偏老师已经开始上课了。
夜校其实就是扫盲班,可像陈彩旗这样年纪大,一个字都不认识的,还是头一个。
她无助地看着黑板,看着如蚯蚓般弯来扭去的字,我不认识它,它也不认识我啊!
坚持了半小时,陈彩旗开始东张西望,看看班上的同学都在干啥。
“陈彩旗同志,认真听讲!”陈老师的声音从教室最前方传来,陈彩旗吓得一动不敢动。
“你儿媳妇是非常优秀的人民教师,我相信你是不会给她丢脸的。”
这话陈彩旗听着,脸一下烧起来,好像真的给连与青丢脸了。
接下来漫长的一个半小时,陈彩旗如坐针毡,动都不敢动一下。
终于下课铃响了,她忍不住松了口气,立马挪开屁股准备逃回家。
“接下来布置一下作业,回去以后把今天学的字抄十遍,下次上课我来检查大家认字情况。”
陈彩旗瘫坐在椅子上,仿佛天塌下来一般。
魏苗苗已经等在校门口了,来上夜校的学生出来一大半了,才看见她妈垂头丧气地从里面走出来,她招手:“妈,这边!”
陈彩旗有气无力地把书包挂在车把上,然后一屁股在后座坐下,“苗苗,我能不能不上学啊!”
魏苗苗尴尬地笑笑:“嫂子,应该不会同意吧。”
回到家,连与青早就等在沙发上,见母女俩一回来,便站起来,“放学啦,那来检查一下今天学得怎么样?”
“啊?”陈彩旗错愕,吓得往魏苗苗身后一躲。
连与青上前,从魏苗苗手中接过书包,拉开拉链,拿出里面的纸和笔,“上完课回到家及时复习巩固,这样才能把知识记牢,别浪费时间,赶紧过来坐下。”
两人面对面而坐,连与青皱着眉头看见本子上的鬼画符,“你第一天学习,不会写字我可以原谅,但至少要会认字,我已经问过陈老师今天上课的内容了,你给我讲一遍。”
陈彩旗磕磕绊绊,支支吾吾,“好像……学了人,不对不对,是火。”
短短几分钟,陈彩旗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连与青双手抱胸,靠着椅背:“学了一晚上,二十个字就学会了一个,你觉得应该吗?”
陈彩旗不敢说话。
“以后上课要更认真,不许开小差,你学习可不是为了我学的,是为了你自己。”
连与青端起老师的架子,教训了婆婆十分钟,随后让她把笔和本子收起来。
最后陈彩旗支支吾吾地说:“青儿,我能不能不去学校了,我不认识字没关系,你和东子不是还能教嘛!我多给你们做点好吃的,别耽误功夫了。”
“遇到这么点小挫折就放弃了?咱们农村人吃苦耐劳、不怕困难的精神去哪了?读书写字能比下地干活还累吗?看看村里人整天下地干活,对比你在教室坐着,已经很幸福了。”
“以后不准说不上学了。”
陈彩旗心如死灰。
关上门,连与青仰着头叉腰,无声笑了十分钟,妈呀,一本正经教训人实在太好玩了。
魏苗苗有些心疼亲妈,但嫂子的决定不敢违逆,她拍拍陈彩旗的肩膀,“妈,洗洗睡吧,累一天了。”
等了半天,陈彩旗泪眼汪汪:“闺女啊,难怪那时候你死活都不读了,这书也太难读了。”
魏苗苗:好端端扯上我干啥,想起以前被知识支配的恐惧,她忙说:“您快回房,明天还要上学呢。”
往后几天,陈彩旗用各种方法逃课,比如肚子疼,比如头疼,又比如今晚要炖肉离不开人,统统都被连与青拆穿,亲自把人送去上课。
魏东是夜里九点回来的,他以为家里人早就睡了,可他站在窗外,屋里灯火通明。
客厅里面,连与青正在教训他妈?!!
她指着本子,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个字都教了多少遍了,怎么还写错,陈彩旗同志,专心专心!你这样吊儿郎当的,以后怎么办,在班上成绩吊车尾,到时候老师叫家长,我看你面子往哪放!”
“写字的时候不要抠手,认认真真一个字写,你看看这都几点了,明明半小时能写完的,硬生生拖到现在。”
陈彩旗低着头委屈巴巴地在本子上写字,开门的动静惊动了婆媳。
魏东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胡子拉碴,风尘仆仆的,陈彩旗看见儿子仿佛看见了救星,“东子啊你怎么才回来啊!”
她立马站起身,“饿了吧,妈给你做饭吃。”
魏东摘下帽子,“不用,吃过了。”
陈彩旗正色:“不,你还饿着呢,妈给你做。”
魏东进来,眼神询问,连与青耸肩,把面前的本子递给他:“你看看,教了一晚上,狗屁不通,我能不生气嘛。”
本子上的确如鬼画符般,他艰难地辨认出了一些字,只是这并不能解答他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他妈突然开始认字了。
魏苗苗听见动静从房间出来,激动地说:“哥,你回来了!”
魏东点点头,“这是怎么回事?”
连与青抬了抬下巴,“苗苗,你说。”
魏苗苗把连与青送陈彩旗去夜校,婆媳间斗智斗勇的事情说得惟妙惟肖。
“原来如此。”
“我那是害她吗?学到的知识是自己的,你也说说你妈,怎么能这么厌学呢,今晚不把作业写完,落后同学一大截,等会儿又要被老师骂。”
陈彩旗端着饭菜出来,发现儿媳妇已经回房间了,顿时松一口气,这瞧着许久不见的儿子吧,格外亲切。
魏东拉开身边的凳子,“妈,你坐。”
“哎。”
“青青她让你学习是为了你好,一片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