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鹧本人过来,姚昔本能手脚发抖。
眼泪不争气的滑落,犹如莲叶上的露珠,这一刻,她似乎认识到自己好像错了,错得离谱。
氤氲了泪花,朦胧不清的视线看过去,张鹧面白俊朗,身材纤长,气质如兰,端得是玉面郎君,傅粉何郎。
与那日她去求他退婚时大不相同。
官袍加身,眉深目秀,灼灼其华,让人看一眼便挪不开。
这样优秀的男人,本该是她的,可她却亲手将人推了出去。
姚昔越看越想哭,忍不住提起裙摆朝卧房跑了开去。
张鹧自然看到她了,但既已无甚关系,多余的话便不用说。
只假装没看见的冲楚鸢点了点头,“尤二姑娘,那日的事情张鹧都听说了,感谢你的仗义执言。”
楚鸢愣了几秒,完全被张鹧的容貌气度惊艳了!
前有燕羚,后有谢危,再是张鹧,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又性情鲜明各有不同。
怪不得女主情牵燕羚,心系张鹧,最后却和谢危走在了一起,这谁能顶得住啊?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楚鸢淡笑着道,好像站在这样的男人面前,不由自主便跟着情操高尚了起来。
垂了垂眸,“原是姜二姑娘不忿有人玷污你的名声,与之辩驳,尤玥只不过帮了两句嘴,让姚姑娘想清楚自己想要的,三思而后行,不要做令自己后悔的事,却不曾想……大人可遗憾与姚家的婚事不成了?”
张鹧牵了牵嘴角,“并未。”
楚鸢长出一口气,“那就好。”
大家本没多熟,简单聊了两句便无话可说,楚鸢正觉尴尬,不远处瞧见姜雪柠已然练琴回来了,忙冲她招手,“雪柠,你来的正好,张大人找你呢。”
喊完自己退后一步,将主场让给他们。
准备随时开溜。
姜雪柠上辈子亏欠张鹧可不少呢,令他身陷囹圄不说,还间接害死了张鹧的母亲。
张鹧是个孝子,从小与寡母相依为命,感情很好,母亲死后,他意志消沉,差点儿就辞官回乡不干了。
姜雪柠死前曾感叹,自己这一辈子荒唐可笑,但并真的亏欠过谁。
负了燕羚,却也被他报复了回去;利用了周演之,周演之也同样借她上位;欺骗了沈阶,最终死于宁安宫为他陪葬。
唯有张鹧。
他本一身清正,断案如神,前途不可限量,却叫他落得个官节不保,母亲身死的结局。
以至于重生这么久,姜雪柠都根本不敢面对张鹧,便如久未归家近乡情怯一般。
眼看姜雪柠只一眼,眼眶便红了,楚鸢决定不打扰他们,悄无声息离开。
周宝缨和方妙方才已经早一步走,倒免了看见这一幕又要多嘴。
路过花园,却见一少年抱着剑,气质沉凝的坐在假山上,目光飘忽。
楚鸢一眼便认出来,疑惑:“燕世子?”
“柠柠和张大人什么时候认识的?”燕羚目光垂落,满目伤感,让人不忍细看。
明明前两日还意气风发,天然有种仗剑江湖的爽朗,今日气质变得突然。
楚鸢想到什么,心中一沉,朝他跑了过去!
“燕羚,你既然看见了,就应该上前亲自问姜雪柠,和张鹧是什么关系?又到底要不要接受你?而不是躲在这里舔舐伤口,还向我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问询。”
她是真心疼他啊。
只怕周演之的事情,燕家当年怎么失去燕夫人和薛定非的伤痛,燕羚都已经知晓了。
因而,他担心自己背负太多,无法再给姜雪柠幸福,准备打退堂鼓了。
少年明媚人前的追求,变成黯然背后的默默守候。
楚鸢越看越不是滋味,大吼一声:“燕羚,你给我下来!”
然而这样不痛不痒的低吼,对现在的燕羚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他缓缓将视线从远处扯回来,往下看着楚鸢,空洞的眼底犹如没有生气的提线木偶:“从前我以为,我能护着她,所以人前人后从不遮掩,如今,燕家情况不妙,四面受敌,不知什么时候就将大祸临头。
想来,到了那时,她的处境应该很艰难吧?
他们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嘲笑她?
尤玥,我现在才知道,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我所以为的好,也有一天会变成捆缚他人的枷锁,害人害己。”
“不是的!”楚鸢上前一步,几乎已经到了燕羚正下方,他在高,她在低,楚鸢恨不得直接爬上假山将人拽下来,“你现在分明就是在钻牛角尖,姜雪柠她何曾怪过你?再说了,困境是暂时的,我们大家一起解决不就好了吗?”
燕羚嘴角爬上一抹凄然,“解决?说起来容易罢了。”
先皇之弟、谋反失败逃往金陵的平南王给父亲传信,道有表兄薛定非的下落,以此引诱父亲为他所用。
父亲当时虽没有一口答应,却也因为心切表兄下落,回了一封似是而非的回信。
皇上本就疑心燕家,定国公薛远又始终对燕家虎视眈眈,势必要找到燕家和反贼勾结的证据。
这封信的存在,便是个不定时炸弹,总有一天会将燕家上下炸个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这样的燕家,和一艘表面华丽,实则脆弱的纸船有什么分别?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这种时候还让柠柠和燕家绑缚在一起呢?
燕羚眸中通红,好似几天几夜没睡过了,苦涩摇头,“她不会怪我,我却要怪自己,从前太过心高气傲,将一切做绝了。现在覆水难收。只愿她能重新找到幸福。”
说着,摇摇欲醉的站起来,那落寞孤寂失意的模样,令站在下方的楚鸢心跳如鼓。
呼——
燕羚张开双臂往下跳,楚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不,燕羚不能死!
她闭上眼睛,不管不顾,朝着燕羚下落的方向伸出手。
一副要给燕羚当肉垫的视死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