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沧县回到漕云镇需得一个昼夜的路程,当日晌午,艳阳高照,在一处僻静的丛林小径上,骑行在前头的贺年庚看见迎面纵马而来的五六名汉子。
几人在贺年庚面前勒紧缰绳,拱手见礼:“贺姑爷,姑娘和姑爷派我等来护送您二位回乡。”
贺年庚不觉意外,缓了缓,点头道:“有劳。”
后面马车里的锦绣,似听闻外边的动静,微微掀起车帘,便看见那几名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汉子。
“徐姑娘。”众汉子礼貌见礼。
锦绣微诧间,撞上贺年庚回眸的神色,心下了然,微微颌首。
想来镇上的四哥四嫂得知他们在路上的险遇,特意派来府中护卫相送一程。
很快,梁家的几名护卫分别护送在马车前后,魏娘放下车窗帘子,回眸笑道:“娘子家的兄弟都极爱护娘子您。”
锦绣淡然一笑,揩了揩床上两个哥儿脸颊边的襁褓,缓声道:“我家里长辈性子开明豁达,较好相与,且乡下民风纯朴,相信魏娘子很快能适应。”
魏娘眼底含笑,恭顺应声:“是。”
此番回程有梁家护卫相送,锦绣内心踏实不少。
入夜以前,没找到下榻的客栈,一行人就在路旁休整,夜里有护卫轮番值守看护。
翌日晌午前,总算回到了漕云镇,马车刚进镇子牌坊,迎面就看见梁家等候在此处已久的马车。
徐锦富从马车上下来,收起折扇,一如既往的迎着笑,他是特意前来看一眼两个外甥。
贺年庚从马背上下来,拱手见礼:“四哥。”
徐锦富用扇子拍了拍妹婿的肩头:“伤势可好多了。”
贺年庚点点头,“有劳四哥牵挂。”
徐锦富面上随和,实则内心腹诽,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牵挂另一个大男人,他牵挂的是两个宝贝大外甥。
贺年庚哪会看不出他的小心思,见马车停稳,于是转身上前。
年昌和年忠从辕座下来,掀起车帘,锦绣抱着舟哥儿出来:“四哥。”
徐锦富点头应声,迫不及待上前。
贺年庚接过舟哥儿,腾出一手揽腰将媳妇抱下马车。
旋即,魏娘从车里抱出延哥儿,锦绣转身接过,知道徐锦富是来看孩子的,夫妻俩抱着孩子凑上前。
徐锦富少有的露出真切,瞧着两个精神不错的孩子,再看见神似的长相,不禁一阵啧啧称奇:“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
锦绣嘴角噙笑道:“孩子爹抱的是大哥儿,我怀里的是二哥儿。”
“不错。”徐锦富内心直叹,又瞥了眼贺年庚,感觉家里最好的白菜被贺年庚拱了还不算,还让他得了一对双生子的福气。
得知他们在路上遭遇的凶险,这妹夫舍命护妻儿,没让妹子和外甥受到半点伤害,倒让徐锦富感到欣慰。
“这一路,辛苦了。”徐锦富这话是对贺年庚说的。
贺年庚微一颌首:“不辛苦。”
徐锦富很满意, 对他们小两口说道:“我就是来看看孩子,让护卫送你们回去,过些日等四哥从上京回来,再与你四嫂回乡看阿娘。”
夫妻俩相视一笑,应声点头:“好。”
今年山上和地里的山药想必已着手采收,如今他们的紫山药备受京城达官显贵的追捧,由梁家出面与皇商往来的买卖渐入佳境,每年都由徐锦富亲自随货物一起前往京城交收。
几人没有寒暄几句,便紧着回村子。
昨日徐锦富便让人往村里捎了口信,张婆子得知闺女和女婿今日回来,赶早从屠户家买了好些肉,好给小两口补身子。
贺年庚和锦绣遇险之事,并未让家里长辈知晓,尤其担心老娘张婆子在家里跟着操心。
半个多时辰后,贺年庚领着马车顺利回到贺家小院,便看见张婆子等人从院里迎出来。
贺年庚从马背上下来,礼貌问好:“阿娘。”
张婆子激动得直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罢,就看见锦绣抱着孩子从车帘里出来,“娘~”
“瑶儿~”张婆子松开被王氏和田草搀扶的手,盈笑上前。
随后出来的魏娘,第一次听见锦绣的小名,心头一颤。
回想当年姑娘的乳名,是主子和夫人千挑万选给起的小字。
【何以舟之,维玉及瑶】
魏娘压下鼻尖酸涩,只是意外姑娘口中所唤的老妇人,并非夫人。
即便心里早有猜想,却仍止不住悲恸。
王氏上前帮忙抱过舟哥儿,笑道:“咱总算盼到你们回来,这一个月里,你们可不知道阿娘在家里想得紧。”
张婆子看到心心念念的闺女回来,心里高兴,半点不计较被儿媳拿来打趣,牵着闺女的手怎么都不舍得撒开。
锦绣心里说不出的感触,握紧阿娘的手:“娘,女儿也想你。”
张婆子闻言,眼眶微热,闺女不在的这些时日,她整颗心莫名其妙就闹得慌。
担心闺女带孩子第一次出远门,路上生起什么不好的事,好在,如今全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娘,我们快别站着了,女儿陪您进屋。”
张婆子连连点头不迭,目光终于打量到闺女身后跟着的陌生妇人:“瑶儿,这位是——。”
锦绣介绍道:“娘,这位魏娘子在县城帮了我和年庚大忙。所以,我们特意请她随我们回来给祝先生和礼大夫做帮手。”
张婆子先是一怔,连忙又盈起笑容。
在她老人家心里,帮了闺女和女婿的都是心善的大好人,锦绣和年庚平日得照顾孩子,家里有个人手帮顾,倒也是好的。
魏娘规矩有礼的上前与张婆子等人见礼:“徐家大娘子。”
张婆子哪见过这种架式,赶紧示意道:“别这,咱都是乡下人,魏娘子是瑶儿和年庚请来回的,日后就好好的留下来。”
“是。”魏娘子点头应声。
站在人后的祝先生和礼大夫,诧异间相视一眼,眼中皆闪过一抹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