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已然决定要让刘亮一辈子留在老家,看着三子轻松期待过段时日便回家的眼神,而她喉头哽塞,只能看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本想告知三子,他父亲的打算,但是耳边好似响起丈夫的叮嘱,若是让三子在长安城中待下去,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被祸害,自家也要被裹挟进皇权斗争,到时候全家人焉有命在,三子在老家不管如何折腾,都有他们兜着,不会出事。
但是留在长安城就不一定了,不说三子带来的隐患,便就是大理寺调查的案件,若是回过头来发现被他们欺瞒,届时也不用等到被牵连,恐怕他为了要保住这个家的一切,不选择也被迫要站边。
紧紧拉住刘亮的双手最终还是松开。
刘亮看向刘小姐,四目相对间便就明白彼此间的想法。
刘亮心中说道:'照顾好家里。'
刘亮不再回头,上了马车便就朝着坊市外而去。
他以为离开了家便就从此要过上有家不能回的日子,虽然有些不适应,但是也挺好的,起码再没有声音在边上唠叨着这不能做,那个不行。
刘亮今日起的太早,平日里他便就从没这么早起过。
这会他一躺下,感受着身下狐裘的松软,便就觉得一阵一阵的困意袭来。
大大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
便就翘着二郎腿,慢悠悠随着马车的规律晃着,双手则是垫着在脑后,闭上眼,不一会便就从马车里传出一声长,一声短的呼噜声。
不知过了多久,悠闲晃着二郎脚的刘亮突然感觉身下一震,一旁小几上的糕点被这么一震全朝着身上砸去。
吓得刘亮一个激灵。
一股怒气便从心底升起,眼底滑过一抹红光,呵斥道:“怎么驾的马车,会不会驾车!小心我回家告诉我娘让她收拾你!”
说着便就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将散落在身上的糕点碎屑全都抖落下来。
随后便就怒气上脸,便就要出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车夫,自己说话,他居然敢不回答自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哼!
掀开车帘,太阳刚好斜斜照射过来,照在掀开帘子探出头来的刘亮脸上。
刺眼的很,他这一下睁不开眼。
耳边响起车夫带着惊惧恐慌的声音,“少,少爷,是,是大理寺的。”
刘亮一听,手下遮挡的眼睛一下便就睁了开来,眼中闪过一抹恍然。
镇定,他们没有证据,此刻不一定是来抓拿自己。
对!他们没有证据,表弟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他没有理由的!
想到这,刘亮放下遮挡的手臂,面露微笑,看向马车前的一行人。
正是昨日前来刘御史府上,但是与刘亮从未见过面的欧阳寺丞等人。
坐在马上的欧阳寺丞,手上握着缰绳,微微朝前倾,道:“幸会了,刘郎君。”
刘亮故作大方,只是这声音中却藏着一股紧张,因为他紧张到说话声中都带着隐藏不下的颤抖,“啊,幸会幸会,不知拦住在下的马车,所谓何事?”
只见欧阳寺丞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刘亮只能硬着头皮再问道:“可是需要借用在下的马车?”
欧阳寺丞:“呵呵!”笑了两声,朝着身后一挥手,便就有武吏上前接管马车。
眼见着马车便就要在大理寺武吏的手中掉头,重新朝着长安城的方向驶去。
刘亮心中一下便就慌了,眼中带着一丝疯狂,眼角渐渐染上一抹红晕。
手下朝着身后探去,还没来得及动作。
便就听见欧阳寺丞的警告声传来,“刘郎君,若我是你,此刻便就不会再动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抬头看去,便就直直望进欧阳寺丞带着警告的眼中,刘亮紧绷的肩膀一下便就垮了下来,弓着背。
刘亮明白对方眼中警告的意味是什么。
自己若是拒捕,亦或打伤打杀大理寺官员,自己若是逃了,那么这个罪责势必要怪到自家身上。
刘亮心中此刻十分煎熬,他不知对方手中掌握了多少证据,又知道了多少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大理寺的刑罚,亦是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在一夜之间便就将目光 集中到2自己身上。
他相信表弟是不可能会说些不该说的话,但是...
不说是一死,若是说了恐怕死的就不是自己...
刘亮想到自已与表弟曾经在那处地方对着那人发的誓言。
刘亮艰难的闭了闭眼,眼中一片晦涩,如今他该如何做。
他,不想死!
又不知过了多久,车外传来敲打的声音。
随后便就是欧阳寺丞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下来吧,到了。”
刘亮双脚有些发软,虽然坐了一路的马车。
掀开车帘,才下了马车,一抬头便就见着面前逐步高挺的台阶。
最上面左右两侧皆是站立着武吏,一看便就只觉得肃穆庄严。
正门上檐下挂着门匾,其上正书三个大字'大理寺'
这便就是三法司之一的大理寺所在。
两名武吏撑着刘亮,几乎是拖着朝里去,只是这脚下衣摆够长,不曾靠近的便看不出来。
只觉得这人大概是软弱了些,胆子小了点。
不过一路进来,今日的大理寺却是显得十分焦躁不安。
不少人脸上带着灰尘,便就是衣裳也不是很整齐,其中不少人手中不是抱着水桶便就是拿着木盆。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更多的是走水后残留的。
气味很重。
低着头不敢多看的刘亮眼睛闪了闪。
刘亮不知道大理寺中人是否往常全都是这副模样,他只求一会莫要对他太过残忍,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得住酷刑。
手脚被缚,扒了外衣,只着里衣站在牢房中。
刘亮满脸的怅然,在进了牢房的那一刻,他心里突然便就有了预感,自己恐怕是再也走不出去这个地方。
他望着转身待要离开的欧阳寺丞,迟疑犹豫着,就在对方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拐角处,他喊出了对方。
“欧阳寺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