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倒也硬气,如此责罚,竟然一字都不曾吐露。
背上早已皮开肉绽,却仍旧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过这也让欧阳寺丞感到一丝棘手之处。
若是碍于家族至亲责罚,都不曾开口说话,此人到了大理寺还会开口?
欧阳寺丞心中对此保持一丝怀疑。
很快,六十之数已然打完。
也就是在那藤条离开的瞬间,此人便就面朝下躺倒在地。
家丁上前查看,朝着刘御史回禀,“老爷,表少爷承受不住,痛晕过去了。”
刘御史点点头,嘴里还在骂着,“不争气的东西!”转个身对上欧阳寺丞,拱了拱手,道:“如今家法行完,我这还有一封阐述书,是这不争气的东西亲手所写,对于他犯下的罪孽已然供认不讳,还望欧阳寺丞看在老夫的面上,就莫要再动刑,该什么罪名便就什么罪名,我刘家绝对不会有一丝犹豫和意见的。”
刘御史说的斩钉截铁,毫无一丝顾念至亲之情,在他看来实在是过分冷漠了些。
即使是为了保住他的官声,但如此无情无义,一声招呼都没有,便就将人直接交给他,实在是...
还当着他的面执行家法,这分明便就是在告诉他,此人做的事情与他刘御史,与他刘家无关。
虽然刘御史的做法可圈可点,但如此避之不及,还是让他看低了些。
欧阳寺丞不欲多说,便就摆摆手,几名武吏上前,检查了此人的气息,朝欧阳寺丞点点头。
欧阳寺丞看向刘御史,道:“刘御史莫要多心,例行检查罢了。”
原本板着脸的刘御史松了松眉头,点点头,表示理解。
送走欧阳寺丞及大理寺的武吏。
刘御史女儿站在一旁,“阿爷...”
刘御史不曾回头,眼中仍旧盯着大理寺等人离去的背影,道:“这次你做的很好,一发现不对劲便就让下人提前回来报信,若不是如此,恐怕我们家就要万劫不复了。”说完,刘御史板着的脸松了松,显得异常疲惫,便就是眼中亦是掺着一抹红色。
刘小姐担忧的看向自己父亲,“可是表哥去了大理寺会不会翻供,到时候...”
刘御史:“没事的,你表哥看的清形势,再说他本就有份并不无辜,今晚便就叫那孽障连夜出城,外面天高海阔,只要他老实点,就不会有事,起码能活着。”
刘御史背过身朝里走去,还能听见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停念叨着:“家门不幸呐,家门不幸呐...”
原来便就在欧阳寺丞找上刘家小姐时,跟在身后的下人便就带着她给家里的口信。
欧阳寺丞与薛恒待在自己带来的兰花边上,场中所有女眷都注意到了,她又如何会没有看到。
更甚者,欧阳寺丞侧过身,悄摸从身上取出的那朵花到花枝上比对时,亦是被她一览无余。
这两位可都是不是什么善人。
今次公主府突然设宴,原本还以为真就如传言中一般是为了薛恒选妻。
待到了府中,却如此突然的出现一个已婚男人,更不要说这个人的身份是大理寺丞。
单就凭这些,刘小姐本不愿多想,但是其后两人好似在场中找些什么的时候,她心中便就隐隐有些猜测。
再加上前些时候自家的两位儿郎半夜从外面翻墙而归,其中一个衣裳上还满是鲜血。
若不是她半夜睡不着,起夜碰见,如何都不敢将这些事情联系在一块。
随后便就听见公主府下人前来传话,说是欧阳寺丞要见自己。
如何能不让她多想。
再不多想,便就要大祸临头。
于是她便只能匆匆与自家下人传了几个字与家中父亲知晓,盼着家中能在自己回去前早下决断。
她将自己的猜想传了回去,为了避免下人传不清楚,而此刻时间紧张。
“兰花,兄长,大理寺。”
还好在她带着大理寺众人回到家里时,见自己父亲已然在大厅等着,而边上还绑缚着表哥,她便就知道父亲明白她的意思,已然处理清楚,这时她一路悬着的心这才放了回去。
是夜天明。
刘御史府后门。
更夫已然打过更,此刻街上罗雀可布。
起的最早的都是摆摊做生意的,除此之外自然还有等着上朝的官员。
而刘御史家自然也是早早的,天还蒙蒙亮便就有仆妇起来,烧热水做朝食,预备扫洒的工作。
而他家后门处,正从里悄悄的打开,从里面钻出来一名身高七尺,只见他头上戴着黑皮所制幞头,不透风,但也不挡风,更多是好看,此刻正冻的双耳通红。
身上是一身圆领青色衫其上还印着许多祥云纹样,走动间还可见到其上有一丝银光闪过,原是这祥云乃是用银丝线织就,这才银光闪烁好不耀眼,那双比例修长的脚上踩着一双乌皮六合靴。
此人正是刘御史家的三子,昨日欧阳寺丞到府上时,他便就没有出现。
此刻天刚微微亮,坊市的门即将打开,来往的小贩也要进城,坊市中的客舍食铺也陆续开门。
门外正停着一辆马车,车夫已然等候多时,便就等刘家三子一出门上了马车,便就朝着目的地而去。
只见他拉了拉身上裹着的黑色大氅,借以抵挡从外面吹来的冷风。
伸手攀住马车,正要一脚跨上去,便就听见身后传来些许呼声。
他扭头一看,便就看见刘小姐正扶着刘御史夫人站在身后。
“亮儿...”声音中难以掩饰的不舍,难过之情分外的明显。
刘三子刘亮脚下稍稍犹豫,将要跨踩踏上去的脚便就放了下来,转过身来。
抓住刘夫人的双手,道:“母亲,我只是出去一趟,避避祸,等这阵子风头过了便就会回来。”
刘夫人摇了摇头,眼底还挂着泪珠,抿着嘴,只是紧紧抓着刘亮的手不愿放开。
便就是那双眼睛亦是紧紧的盯着刘亮不放,她心中苦涩却又不能对儿子说出他父亲根本就没有打算等风声过后,让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