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牧行至帅帐。
羌渠单于,呼厨泉等候已久。
两个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这样僵持在帐中,冷汗如流水般淌下。
休屠,呼衍两部犯境,固然是被他们驱逐出圣山王庭的部落,但终究是他们没有上禀大汉,犯下了过错。
因此,父子二人忐忑不安,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惩罚。
“坐吧。”
“难道还要我给你挪马札?”
刘牧施然走上主位,目光落在羌渠身上。
“谢骠骑赐座。”
羌渠连忙坐下,低着头不敢直视上位。
呼厨泉站在其身后,想要抬头看看大汉骠骑长得什么样子。
可是稍微有一下异动,便能感到有人在凝视自己的脖颈,让他不禁想到美稷县之战,大汉军卒枭首串联起来的场景,实在太惊悚,令他夜不能寐。
“羌渠。”
“贺兰山兵谏是怎么回事?”
刘牧翻看着沮授整合各方消息拟写的公文,问道:“凉州之时,我已经告诫你小心休屠部,为何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且将两部驱逐,也未曾上禀大汉!”
“骠骑。”
“非羌渠之错。”
羌渠连忙忐忑起身,辩解道:“休屠想要我们切断互市,不然就要废黜单于重新由各部推选,各族合力才将两部驱逐出圣山,非是我们不愿上禀大汉,而是联系不到负责我族的大汉中郎将。”
“哦?”
“依你所言,大汉有错?”
刘牧放下公文,漠然道:“自张修之后,大汉多年未设护匈奴中郎将,是不想太过干涉你族的单于推选,更是信任你能统御各部,此为天恩;可你族发生兵谏,还驱逐两部,就算联络不上护匈奴中郎将,难道你联络不上护商军,联络不上凉州刺史府吗?”
“轰。”
羌渠脑海轰鸣,整个人抖若筛糠。
是啊!
他当初为何不去联络护商军,是自己的傲气,不想在张济,马腾等人面前丢脸,还是单纯的不想让骠骑看到自己不能制胡族各部?
一时间,连他都记不起来自己当初是什么想法。
“骠骑。”
呼厨泉咬牙踏出一步。
还未等他开口为羌渠求情,便迎上吕布,华雄凶戾的目光。
“言。”
刘牧侧目望去。
吕布,华雄收敛了些。
呼厨泉才深吸了口气,躬身大拜道:“呼厨泉不才,愿为父赎罪,出关伐鲜卑,义从军愿为骠骑冲锋陷阵,死战不退!”
“混账。”
“你也配?”
吕布,华雄怒发冲冠,恨不能抽刀砍了呼厨泉。
北伐关外,御寇三十万,是他们能够封侯的战场,大汉王师内部都争先不休,轮得到一个邦野蛮子争先抢功?
“额?”
“啊?”
羌渠,呼厨泉都彻底懵了。
大汉逢战必征召匈奴义从军,难道现在变了?
他们是要冲锋陷阵,为大汉证明绝对没有二心,怎么搞的像是夺了吕布和华雄的重宝一般。
“呵。”
吕布按剑蔑视呼厨泉,讥嘲道:“羌渠,关外鲜卑临近三十万,听说东部鲜卑的柯比能都在蠢蠢欲动,尔等这些精锐不怕一战打光了?”
“某无惧。”
“还望这位将军放心。”
呼厨泉目光诚挚,极为郑重的回道。
“不必了。”
“某大汉人心善。”
吕布一边给华雄打了个眼色,一边说道:“你们匈奴本就人丁稀少,加上两部被驱逐,此战某并州狼骑仅次于龙骧之后入阵。”
“奉先所言甚是。”
华雄附和着,傲然道:“此战,尔等还是往后排排。”
“骠骑。”
“某族不惜身。”
“愿为骠骑死战鲜卑。”
呼厨泉神情巨变,再度朝着刘牧大拜。
他要为羌渠赎罪,要为胡族赎罪,解救自己的族人。
不敢想象,如果大汉挥师西进,持锋仗刀把圣山王庭都给屠了,砍下族人首级,是何等的惨景。
只是,他冲锋陷阵,这些汉人将军还不准。
难道真是心怀善念?
或者说,单纯看不上他们的义从军?
果然,不愧是能击败他们胡族的大汉,实在太可怕了。
“好了。”
刘牧没眼看吕布和华雄戏弄呼厨泉,沉声道:“各营从今日开始备战,十日之后来帅帐议事。”
“诺。”
吕布,华雄神情肃然。
羌渠,呼厨泉毕恭毕敬的作汉礼,神情说不上的敬畏。
这一日。
营内下令,十日备战。
各营气势冲天,尽皆有入阵我为先之意。
唯龙骧军卒傲然而立,他们是骠骑的亲军,是先锋入阵的骁骑,连并州狼骑,轻车介士都要往后排,遑论其他军营。
一日。
两日。
三日。
时间慢慢过去。
规划营地,气氛变得愈发压抑。
终于,在某一天晚上有王氏之人死在角落。
天际大亮,王允带着王氏族人行至族人殒命之地,神情无比阴郁的扫过围绕而来的外人。
“为何?”
王允眼眸开始发红,带着怒气质问道。
“呵。”
有人嗤笑一声,转身离开。
他们可不像王允乐观,听闻营中十日备战,便知道自己死期将至,有人报复王允,在夜里袭杀王氏族人太正常不过了。
“王子师。”
“我们都会死在此地。”
“你不会真的以为有人救你吧。”
猛的,人群中传出一声讥嘲,又带着恨意道:“若非是你,我们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现在想来就算骠骑设下互市,又与我们何干。”
“当杀。”
“你为何不去死。”
一番言论,彻底引爆规划营地的怨气。
北伐关外之日将至,所有罪人都会被祭旗。
恐惧,惊悚,忐忑……
每日如山般的心理压力,彻底摧毁这些望族豪绅之人的理智,不复曾经高高在上的贵胄姿态。
“混账。”
王允气的脸色涨红。
不敢与众人对骂,拂袖朝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这座营地中,王氏之人不足十分之一,要是真的发生冲突,他们绝对会死的很惨。
同时,又忍不住担忧。
如果袁氏放弃救他,该怎么才能从刘牧手中苟活。
帅帐之内。
典韦上禀了规划营地死人的事情。
“骠骑。”
“不管那个死人吗?”
沮授目送典韦离开,不禁询问道。
刘牧用布帛擦拭着定业刀,淡淡道:“过几天有很多人会死,可能是敌人,可能是袍泽,今天只是死一个王氏之人而已,算不得什么。”
“诺。”
沮授深吸了口气。
似乎,已经闻到数日后的血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