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的手微微颤抖,他强忍着内心的波澜,又扬起了鞭子。
这一次,他的手臂在空中停顿了一瞬,仿佛在做着艰难的抉择,但最终还是落下,皮鞭带着沉闷的声响抽在苏玉身上。
十几鞭子下去,苏玉面前皮开肉绽,鲜血直流,看起来触目惊心。
苏玉咬着下唇,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依旧倔强地说:
“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甘愿受千刀万剐之刑。”
易安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他知道苏玉是为了配合他演这场戏,可每一下鞭子落在她身上,都似在抽打他自己。
“陛下信任大人,将救济流民一事交由大人你亲自负责,结果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那些暴动的流民煽动其他人一起闯进京都城,引起江山动荡,苏大人,你担得起责任吗?”
苏玉抬了抬眼皮,看向易安,慢慢说道:“承蒙陛下信任,苏玉自接到陛下旨意,日夜寝食难安,只盼着能赶在冬季来临之前完工,让城外流民不再忍饥挨饿,卧尸寒野。”
易安冷笑一声,将手抬起,身后的司卫有眼色地将一块干净的毛巾递到他手上。
他接过毛巾,敛去眼中情绪,慢条斯理擦着皮鞭上的血渍,淡然开口:
“若是真如苏大人所说,那为何修建安置营的工匠不另请,而是从流民中选那些身强力壮的年轻男子?”
“还将搭建屋子的砖头中间用木屑填充,以次充好,还有搭建房子的木架,全是陈年旧木,似乎是从那些老房子上拆下来的。”
“用这些材料修建的房子,苏大人,你自己会住吗?”
“还是说,苏大人以为那些人不识货,不会在你们面前拆穿你们所做的一切?”
苏玉听到这些话,羞愧难当,神色痛苦。
她张了张嘴,嗫嚅着:“若是能买好的,下官自然不会用这些东西来,来搪塞他们,只是。。。只是。。。”
只是其中缘由,她不能说,至少,不能由她亲自来说。
易安心下自然明白,于是冷笑一声之后,将目光转向她旁边的几个官员。
“既然苏大人不说,那你们谁替他说吧。”
他转头看向其他几个官员,那几人早已被吓得瘫软,脸色惨白如纸。
但是都咬紧牙关,谁也不肯第一个开口。
他们害怕监察司大都督的酷刑,更害怕把所有一切交待之后,被上面的迁怒,到时候不仅自己活不成,连家人都要受到连累。
易安见他们都不说话,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他微微皱着眉头,站在他们面前。
“你们都看到了,苏大人的下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易安冷冷地说,“若是不想受这皮肉之苦,就赶紧将此次流民暴动之事始末交待清楚。”
刑房中,除了刚刚挨打的赵大人痛苦地哀嚎着,其他人全部沉默着,没有人主动开口。
易安被他们的沉默气得不轻,他咬着牙冷笑着,不住地点点头:
“好,好得很!”
“既然大家都这么客气,那本督就不客气了。”
他转过身,朝一旁的司卫递了个眼色,然后回到椅子上坐下,揉了揉刚刚挥鞭子的手,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好好招待招待他们。”
“这位苏大人,本督亲自招待。”
“是!”
司卫领命,一边将袖子高高挽起,一边走到放刑具的那一面墙边,手从沾满血迹的各种刑具上一一划过,最后停留在一把精巧的小铁锤上。
他将铁锤拿在手上掂了掂,转身慢慢走到苏玉旁边那人面前。
长期在刑房中对审问犯人,让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狠厉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被他盯着的那个官员,双腿不住地打颤,连站都站不稳了。
那司卫在他面前高高举起铁锤,吓得他立马紧闭双眼。。。
想象中的痛感没有出现,他慢慢将眼睛眯起一条缝,观察情况。
就在他刚睁开一条缝时,高高举起的锤子猛然落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的前脚掌上。
尽管穿着厚厚的官靴,他还是听到了自己脚上骨头断裂破碎的声音。
”啊!!!!!”
他的惨叫声,盖过刚刚所有人的叫声,凡是听到这声音的人,无一不能想象出他现在承受的痛苦。
不等他缓过神来,另外一只脚也被一锤砸碎,这一次,只听到他的惨叫还没喊出口,头就已经垂下来了。
“没用的东西,这就晕了。”
司卫“呸”了一声,收起锤子,从地上站起身走到易安面前:“都督,他晕过去了。”
“那就换下一个。”
易安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着,那优哉游哉的样子,仿佛像平日里与人商议吃什么一样平常。
正当司卫准备去换一个刑具时,一个身形瘦弱的官员突然哭喊道:
“大都督,我说,我全说!救济银是被上头的人层层克扣,我们这些小官只是奉命行事,拿了点回扣而已……”
易安目光如炬,看向那官员:“上头的人是谁?把你知道的都详细说来。”
那官员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知道的内幕全部交待出来,包括工部尚书克扣的那四十万两银子。
“都督大人,下官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句隐瞒啊!”
“我们只不过是在采买那些材料的时候,吃了一些回扣,其他的真的没有多拿半分,请都督大人明鉴呐,明鉴!”
其他几人见有人说出来了,连忙附和:
“是啊,都督大人,就是工部尚书钱大人,他把户部拨的银子全卡了,苏大人找他去拿了好几次,他都不肯多给,可安置营修缮在即,我们没有办法,才以次充好,买那些旧的木头和次等材料来先修着。”
“请大人明鉴,我们说的句句属实!”
“是啊,苏大人,你就别为尚书大人打掩护了,都交待了吧!”
其中一个官员朝苏玉喊话,让她赶紧交待实情,避免皮肉之苦。
易安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都安静下来。
“既然你们都说是钱尚书贪墨了银两,有什么证据证明吗?”
那几个官员互相看了看,脸上一片苦恼,他们只知道钱是他们尚书大人拿的,可真正实质性的证据,却没有一个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