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坤宫
今个是贤妃的生辰。沉寂许久,贤妃有意一扫前头落胎的阴霾,邀了诸多妃嫔一聚。
御膳房专门为贤妃准备了席面,在庭院中一一摆开。先是果儿饮儿的开桌,后头陆续又上了金铃炙、乳酿鱼、八仙盘、宝坻银鱼、汤浴绣丸……各色珍馐,无一不精。
在场妃嫔都有些眼热,这妃位的待遇果然是不一样。
令美人更是酸溜溜地出声,“许久未见贤妃娘娘,今日倒是可以借贤妃娘娘的生辰席面一饱口福了。”
张婕妤也随声捧衬着,“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贤妃娘娘今日这气色也是甚好。”
如今的贤妃少了些前些日子的阴沉虚弱,她手揣紫香暖炉,唇边勾起温柔的笑意。
“前些日子让诸位妹妹担忧了。内务府那边可真是铺张浪费。本宫说了不必,还一个劲要给本宫按仪制都送来。”
她转眸看向一身素雅月白宫装的祝皎玉,呼吸微滞。
凭什么她落胎伤了身子还在皇上面前惹了厌烦,祝皎玉却跟个没事人似的!
贤妃眼神一转,“还得多谢宜昭仪妹妹照料。这妃位生辰仪制繁杂,内务府的奴才们为本宫操办宴席,你也跟着忙坏了吧?”
这话一出,喜欢看戏的妃嫔都抬了眼。
又把宜昭仪与内务府奴才相提并论,又讽刺她一个昭仪居于贤妃之下,享受不了妃位仪制。
看来前头落胎对贤妃的打击真是颇大,连表面姐妹工夫都不愿意做了……
祝皎玉今日受昭明帝之托料理局面,对先发难的贤妃无意多做纠缠。
滴水不漏地笑了笑,“姐姐于我是家人,后宫姐妹更是亲如一家,这家里总有吃干饭的和干活的不是?
如今妹妹有幸得皇上信任,跟着德妃娘娘料理宫务。贤妃姐姐落胎体虚,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来说就是。”
这一句句尽是往贤妃肺管子上戳,气得她呼吸一重,额角的青筋都纵了纵,“妹妹可真是好本事……”
贤妃使劲捏了捏手心,“本宫虽居宫修养,也听闻最近宫中变了风向。听说妹妹公然与皇上闹别扭被禁足,难为你今日特意出来给本宫贺寿了。
宋御女,本宫的听闻可曾有误?”
被点名的宋御女今日一身盛装。
她如今是御女位份,不愿因此被看低,在打扮上可谓是费了一番心思。
青丝绾起凌云髻,宋府送进来的金镂花点翠簪,皇上赏赐的珊瑚翡翠挂珠簪,可劲地往头上插。
宋御女这些日子顺风顺水,本就不满今日众人的注意力一会在贤妃身上一会在祝皎玉身上。
听见贤妃点名,她一甩袖子道,“贤妃娘娘说的没错,再没见过比宜昭仪更为放肆之人。
后宫妃嫔对皇上之言俱是遵从。皇上口谕禁足,您是使得哪般神通不听皇上之命?”
祝皎玉心中一片沉静。今日当然是为了来送你一程……
“皇上是天下百姓之君,后宫妃嫔之君,本宫自然对皇上的话皆是拜服遵从。
宋御女害了四皇子的性命,本宫也没对皇上将你放出冷宫再多说什么不是?”
“你!”
宋御女脸色铁青、眼神如刀,“你还提冷宫!要不是你这种贱……坑害,本御女哪里会进冷宫!”
祝皎玉无辜地眨巴了几下眼睛,诧异地说:“当初宋御女推本宫入湖,四皇子不幸落胎,是皇上查明定的论。
宋御女刚刚才说对皇上之言信服遵从,这就言行不一了?”
宋御女的眼睛里几乎要蹦出火来。祝皎玉虽被责备禁足,但那一掌之恨一直梗在她的心上。
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宜昭仪这么能言会辩,怎么不是文臣世家出身?”
这话同时得罪了贤妃和祝皎玉。
贤妃正想发作,就听见祝皎玉淡淡开口:“这文臣世家有的是清流大儒,有的是狼心狗肺、才疏学浅的蝇鼠之辈,不知道宋御女是哪一种?”
宋御女只感觉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现代与大越两世,她都自诩是上等人士,哪里被这样点名骂过。
“好了,今日贤妃生辰。
妃位的生辰宴席你们不好好尝尝,一个两个的在这吵些什么?”德妃头痛,又不得不出声制止。
宋御女被这么一拦,越发被摸了逆鳞。
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妃位?贤妃娘娘是人,本御女就不是人了?”
众人目光诧异地集中,宋御女只感觉所有人都是在看不起他。
“诸位娘娘,你们凭什么这么看我……凭什么高高在上看不起我进过冷宫!”
凭什么?这些愚蠢的古代女子凭什么在她之上?
她是天之骄女,是老天的宠儿,凭什么要被别人压一头?
祝皎玉轻轻叹了一口气。宋御女真是如今还没有看清形势。
没人不把宋御女当人,只是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祝皎玉的表情被宋御女以为是嘲讽,她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宜昭仪,特别是你!别以为你如今在本御女之上就能随意欺凌下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本御女未尝没有登上妃位的一日!”
“啪、啪、啪。”
三声掌声传来,王福带着圣旨进了翊坤宫。
贤妃抽出心神望去,“王公公,您这是?”
王福抖了抖手中的圣旨,贤妃眼神闪动。
皇上莫不是要借生辰进她的位份,弥补她前头落了胎?
贤妃有些期待地问:“可是皇上有旨意要下达?”
王福颔首,“见过诸位娘娘,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宣旨。前头见宋御女一番言论颇有想法,这才忍不住击掌出声。”
宋御女抿了抿唇,忍不住下巴微扬。
她就知道,这些古人哪里听过她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