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方泽愿意出粮出棉,但这件事他去谈没用,需要一个有地位的人去谈,这件事才能谈成。
县令刚好是最佳人选,但显然,县令并不打算这么轻易的就答应虚方泽去做这件事。
他想要知道虚方泽的粮食和棉花的来源,以此做突破口,更深度的掌控虚方泽这个人。
但虚方泽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虚方泽只说了一句话:“我的作坊要人才能运转,订单已经排到很久以后了,若是这次强行征兵,我只能让他们去闹了。”
县令的眼睛瞬间瞪大:“你要造反?”
虚方泽笑笑:“县里没盐了不是吗?”
让百姓暴动的借口有很多,万不到用征兵这一条。
县令瞬间就明白了虚方泽的意思,若是百姓以没有盐了这件事闹起来,那虚方泽还真就能置身事外,反倒是他这个县令会有麻烦!
且这个把柄还是他自己主动送给他的,若不是他急冲冲的来找他,虚方泽这会儿还在伺候他那媳妇吃饭呢,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事儿!
县令这一瞬间有些挫败,他什么都没说,甩袖就走了。
虚方泽也没把这事儿当一回事。
粮食棉花什么的那都是开春后需要弄的东西,现在冰雪还没融化,还是陪莫留白养孩子更重要!
征兵这件事最终县令还是亲自书信托关系给了前线的将领以及自己的顶头上司知府大人,告知了他们虚方泽愿意捐献粮食和棉花等物,然后在信件的后面隐晦的提了提希望能避免他们县征兵这件事。
送去知府的信很快就给了回应,回信上讲了难处,征兵是皇上下的旨意,他也不能违背云云。
这就是想要好处了,县令看的直叹气,不过却没马上回知府的信。
这若是放在往常他肯定不会无视对方的回信,这种隐晦的要好处行为他也早已习惯了。
但架不住他们之间其实已经隐隐有些撕破脸了。
这帮‘同僚’想要送他去死,至今他还没死成不是因为他命大或者这帮人手下留情了,而是他的身边有能人,虚方泽和莫留白夫妻接力拉了他,这才让他和他的一家子没被拉回京城去砍头!
现在对方想要好处,县令直接装死,像是没看出这信里的隐藏意思一般,继续等待送去前线的信。
原本像是他这样的地方县令和前线那边是没有交集的,但架不住他以前是京官,是被下放来这个地方做官的,他背后之人看似放弃了他,实际依旧是他的靠山和人脉,这便是一个庞大的人情利益网,所以他的信很顺利的送到了前线的‘自己’人手里。
信上的字迹不多,但内容非常丰厚,丰厚到在开春的时候,一队轻骑兵快马加鞭来到了他们县,领头的还是位小将军!
那小将军县令不认识,但对方拿出了县令写的信,并且表现的很热情,一开口说的便是京城趣事,县令便知道,这位应该是他们这一线上的人了。
不过县令也不傻,不会因为这三言两语就把人当成是自己人,晚宴上俩人推杯换盏,等喝的差不多了,便聊起一些比较隐晦的事情做试探,等到月上树梢俩人都喝的有些醉了的时候,县令才总算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如此俩人才说起去除兵役这件事。
这件事小将军也没含糊,直接从怀里抽出了一张纸,那是驻守的秦大将军的亲手指令,特批此县不参与此次的征兵令。
上面写的信息还是比较冠冕堂皇的,先是赞扬了此县的县令教导有方,又说了虚方泽愿意捐献粮食和棉花的义举,最后又说念在此县上一次征兵就带走了大量青壮,如今还没缓过来,这次便特批此县这次不用征兵。
这封令不光是秦大将军的亲笔,上面还盖了大将军印,这可比知府的命令好使多了!
县令看完后恭恭敬敬的又把这张纸还给了小将军,小将军接过,然后俩人对视一笑,这件事便算是成了。
这封令现在还不能给县令,毕竟粮食棉花什么的人家还没看到,人家能给你看一眼就是人家的诚意了!
小将军和小将军的人在县令这边住了一晚,当晚县令便派人去通知了虚方泽,询问他粮食和棉花准备好了吗?人可来了!
虚方泽也没想到对方会来的这么早,这冰雪才融化他们就来了,算算距离和时间,应是日夜兼程来的。
虚方泽也没想到对方会那么急,不过人都到了,他也不能让人家久等。
毕竟他干的这事儿只能秘密进行,若是被别人发现了他能快速让植物生长的秘密,他也会有麻烦。
在这种生产力低下的世界背景下,他的这个能力堪称神迹,而恰巧,这个文明对待神的态度非常奇葩。
说敬畏那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贪婪以及据为己有的野心。
神,是需要为信徒办事的,若是不能办事,这帮信徒从来不介意推翻神明自己当家做主!
所以大晚上的,别人都睡觉了,虚方泽却只能从炕上悄悄起来。
虚方泽动静很小,但莫留白还是醒了。
不是虚方泽不够小心,而是莫留白本来就没睡。
县衙那边派人送消息过来时莫留白也在听了个全,虚方泽没隐瞒过莫留白自己的能力,所以稍微一想,莫留白便知道虚方泽晚上是要出去的。
莫留白的醒来让虚方泽意料未及,而更让他始料未及的还是她居然起身要和他一起去!
虚方泽当然是开心的,但他撇了一眼躺在炕上还在呼呼大睡的孩子,叹了一口气后说。
“我们都走了,那她……”
莫留白这个时候已经开始穿外衫了:“给金婶子送去吧,明天早上再抱回来。”
赵虎还在他们家养伤,金婶子照顾着,莫留白把她照顾人的方式看在眼里,很细心,也把赵虎照顾的非常好。
一个日子过得糙的单身汉,受了伤躺在床上平时也很少动,却愣是被收拾的比以往都干净。
那炕永远烧的热乎,入口的饭食也是容易克化的,喝药上药这些事情就更不用多说,赵虎被伺候的非常舒心,甚至在莫留白和虚方泽去看他的时候不止一次说过想要把金婶子要过去给他做老妈子以后伺候他,银子什么的绝对不会少了金婶子的!
对于赵虎的这种想法不管是莫留白还是虚方泽都只是笑笑没答应。
笑话,像是金婶子这样的吃苦耐劳还不会多言语做事麻利又干净做饭也很好吃的‘服务人员’谁都想要好不好!
当然,这还不是金婶子最绝的地方,最绝的还是她给赵虎说了一门亲事!
赵虎养病期间金婶子尽心尽力的照顾,这里面有拿钱办事的原因,也有赵虎受伤是为了保护她,她非常感激的缘故。
因此在得知赵虎这么大了还是光棍一条后,金婶子闲暇时间就开始在外面打听各家姑娘。
最后仗着自己是莫留白家雇佣的做事嬷嬷的身份混进了莫留白的作坊里去相看人家姑娘。
他们县城虽然闹过鼠头人,但死掉的姑娘并不多,但赵虎那人条件不行……不是说他赚钱能力不行,而是他这个人不行。
以这个世道的眼光来看,他无双亲无兄弟姐妹,没有个确切的营生,看似赚了不少钱,但这钱赚得多花的也多,人在外花天酒地的名声人人都知道,且他养这个寡妇相好的这件事也没瞒着人,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稍微爱护一些姑娘的人家都不可能找赵虎这样的!
而赵虎自认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找媳妇要求也挺高。
他刑克六亲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但他想要找个四角俱全且能给他带来助力的妻子。
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还养小寡妇,名声坏掉了,他却想找个长得好性格好能给他生娃传宗接代料理家务的贤妻。
就他要求的那些,他这辈子打光棍都不稀奇。
但金婶子却愣是给他大浪淘沙淘到了个‘勉强’符合心意的!
莫留白知道赵虎要和人家姑娘定亲时还愣了一下,等问清楚是哪家人后,她都沉默了一瞬,然后默默的给金婶子包了个大红包,说这是她给金婶子的谢媒钱!
金婶子给赵虎找的哪家姑娘?
说起来这家姑娘在这县城里也算是个响当当的姑娘,只是这名声不太好。
不是这姑娘有什么问题,而是这姑娘的运气太差了!
这个时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有定娃娃亲的传统。
小姑娘还没出生呢就和另一户人家订了娃娃亲,原本这也算是好事,两家住得近,父母还是好友,说一句门当户对也不为过。
但这个时代孩子的夭折率很高。
小姑娘顺利出生,和她定亲的那户大儿子就因为小儿病去世了,之后这婚事就落在了那户刚出生不久的二儿子身上,但这二儿子没过周岁就也因小儿病夭折了。
连续死了两个儿子,那户悲伤过度,隐隐就把孩子的死怪在了小姑娘身上,说她命不好克夫!
原本这话也只是他们在家里念叨而已,但后来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再次有孕,小姑娘的婚事再次被提起,说若是这胎是个男婴俩人就继续做亲家。
怀孕的女主人听了这话后一下子就惊到了,直接吓得早产,七个月的大肚子,硬是生了一整天才生下来一个哭声像小猫一样的男娃,但这个男娃太弱了,没活过一天就死了,然后这家的女主人就疯了,抱着死掉的孩子拖着病弱的身体堵在那小姑娘的家门口开始嚎啕痛哭,哭这家的女儿命硬,硬是克死了她三个儿!
实际这个时代像是这户人家的事情很正常,这个时代的小儿病有很多,稍微一个不注意孩子就会夭折,女人结婚嫁人后不停的生生生,生下八九个孩子,能养成三四个都是万幸。
就算是高门大户想要把孩子养活都需要万分小心,更别提普通老百姓了。
但人在痛苦的时候总喜欢在别人身上找原因,至少把这件事怪罪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身上也比怪他们自己没有儿女缘能让他们接受。
这次的事情让原本要好的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同时小姑娘克夫的名头也传了出来。
根据莫留白的了解,这个小姑娘今年十九了,之所以还没嫁人便是因名声所累。
本朝有规定,女子若十八还没有嫁人就要收税,若二十二还没嫁人官府便有权强制对其进行婚配。
小姑娘在家里养到十九依旧没有嫁人也没听说家里人把她送到庙上去,这应是一个爱护小姑娘的人家。
且这个小姑娘长得也不差。
虽说不上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但家里养的精细,也会习字算账,经常在家里的店铺帮忙,去他家吃饭若是凑巧就能瞧见她爹和几个哥哥在柜台前忙活,她就坐在柜台后的角落扒拉算盘算账。
莫留白就见过一次,小姑娘的算盘扒拉的不错,人长得好,白白净净的,与人说话时一双杏核眼会温和的看向对方,是个很耐看且好看并且性格也很好的姑娘。
这么个姑娘,若不是因名声所累,应是百家求娶的好姑娘,落到嫁给赵虎这样的简直委屈死了!
但若说赵虎是干占便宜那也不是。
这小姑娘的父亲以前也是外面混的,情况和赵虎差不多,年轻时也是个混不吝,吃喝嫖赌全占,且也是这街头帮派的一个头目。
后来年纪越来越大,体力上比不上人家年轻人,自己的兄弟为了护着自己死了,他这才金盆洗手,然后娶了这个兄弟死了夫君回家守寡的姐姐。
这个姐姐年纪比他大了五岁,她与他成婚时带了三个儿子来,与他成婚后又生了四个,且都奇迹的养活了。
那小姑娘是俩人快五十的时候有的,家里唯一的一个姑娘,还是个老来女,说不疼那是不可能的。
且这小姑娘和上面的几个哥哥差了好大年纪,那几个哥哥待她也像是亲父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