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檀玉的视线一直未曾离开过萧妄,他的眼中饱含着不易察觉的欣慰之情,得知萧妄遇到了麻烦,他毫不犹豫地出手相助。
接下来画面又是一转,燕辞晚回到了熟悉的书房。
她看到房门被推开,谢檀玉和谢初颂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谢初颂冲门外的阿丰吩咐道:“接下来我要和父亲谈很重要的事情,你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儿。”
“是。”
阿丰转身走下台阶,房门被重新合上。
此刻书房内只有谢初颂和谢檀玉,以及燕辞晚这个阿飘。
谢檀玉问道:“你这么着急地找我,是有什么事?”
谢初颂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从进门开始就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她看着自己一直都很敬重的父亲,缓缓问道。
“我的生父是谁?”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是我碰巧在街边捡回来的孩子,我也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
谢初颂苦笑:“阿耶,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这些话无法再糊弄我了,请你诚实回答我的问题,好吗?”
谢檀玉面上神色未有丝毫变化,语气称得上是冷淡:“这就是实话。”
谢初颂紧盯着对方的眼睛,低声逼问道:“我的生父其实是徐寒时对吗?”
谢檀玉缓缓地皱起眉:“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你不需要知道是谁告诉我的,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我已经回答过你了,我不知道。”谢初颂避开她的视线,走到书案后坐下,拿起奏折展开,提笔蘸墨。“我现在有事要忙,你如果没有别的事就请离开吧。”
谢初颂不肯就此放弃,她上前两步走到书案面前,双手撑在书案上,眼睛始终凝视着对方的脸,不愿放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一向都很温柔体贴的她,此刻变得格外强势。
“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实话?是因为你心虚吗?”
谢檀玉似是有些不耐烦了,他沉下脸说道:“不管你问多少遍,我都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你的生父是谁!你为什么宁肯相信外人的胡言乱语,也不肯相信我的话?难道在你的心里,我这个养了你的二十年的父亲,还不如一个外人更值得你信任吗?”
“正因为你养了我二十年,我相信你的为人,所以我才会来找你问个清楚,只要你告诉我,我的生父不是徐寒时,我就无条件相信你。”
谢檀玉的嘴唇动了动。
燕辞晚看得出来,此时他很想说徐寒时不是她的生父,因为这是最好的答案,只要只有这样才能斩断谢初颂的好奇心,杜绝她再刨根问底。
他握着毛笔的手指一点点用力,指关节微微泛白。
可最终,他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燕辞晚不知道徐寒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清楚谢檀玉与徐寒时之间是怎样的交情,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观察,她觉得谢檀玉此刻一定很不忍心。
谢初颂是徐寒时留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血,如果此刻谢檀玉否认了这个事实,那么徐寒时与这个世界最后一点牵挂也就被斩断了。
所以哪怕明知道否认是最直接有效的解决办法,可他还是不忍心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他心里还保存着一点希望——
他希望,当年牺牲的那些人能被记住。
燕辞晚心想,谢檀玉其实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
然而,此刻在谢初颂的眼里,谢檀玉却极其冷酷无情。
因为无论她如何哀求,谢檀玉都不愿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她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你为何不肯告诉我真相?难道我的生父真是徐寒时吗?难道当年徐家灭门之事,你当真是帮凶吗?求求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求你了!”
说到最后她竟跪在了地上,用此生最为卑微的姿态,乞求对方给自己一个答案。
谢檀玉看着几近崩溃的谢初颂,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忍。
若非燕辞晚一直在旁边看着,压根就发现不了他的这点细微表情变化。
但可惜,此刻跪伏在地上的谢初颂没能发现。
她只能听到谢檀玉用极其冷淡的语气说道。
“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安心等待嫁人,不要再胡思乱想。”
谢初颂抬起头,用一双朦胧泪眼看着对方,她希望对方看在二十年的父女情分上,给自己一个答案,哪怕只是点头或者摇头也好啊!
可最后谢檀玉没能如她所愿。
他说完这话后就得低下头去,继续看自己手中的卷宗。
如此冷漠的态度深深打击到了谢初颂,她在愤怒之余,心底深处涌出一丝恨意。
她从地上爬起来,含着眼泪质问道。
“你如果真的为我着想,就该告诉我真相!可你什么都不说,你如此敷衍我,是因为你害怕当年的真相被人揭穿吗?你害怕我知道了真相,要替被害的徐家满门报仇雪恨吗?!”
“够了!”谢檀玉将毛笔搁在笔山上,用前所未有的严厉语气呵斥道。“不管徐家如何,都跟你没关系,你现在是我一手养大的女儿,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得听,现在,我让你立刻回你的住处,在成亲之前都不准再迈出院门一步!”
谢初颂流着眼泪继续质问:“你为何这么急着赶我走?难道是你心虚了吗?你心里的秘密全都被我给猜中了吗?”
谢檀玉指着门口的方向怒道:“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谢初颂被他眼中的厌恶给狠狠刺伤了。
她再也忍不住,流着眼泪转身跑了出去。
房门被重重地甩上,发出砰的巨响。
谢檀玉站起身想要去追,但最后还是摇晃着跌坐回了椅子里。
这一刻,燕辞晚觉得谢檀玉像是老了好几岁,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浓浓的颓丧气息,眉角眼梢全是无力和疲惫。
他望着前方出神,此刻燕辞晚恰好就站在他的正前方。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以至于燕辞晚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他能看得到她。
但很快她就发现是自己猜错了,因他的目光仿佛穿透她的身体,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她听到他在喃喃自语。
“对不起。”
这三个字,不知是说给二十年前不幸死去的那些人,还是说给被气哭跑走的谢初颂?
亦或许是二者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