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将韩言星带到花园,今夏正蹲着收拾那一丛蔷薇花。
“女佣说,你这几天都没吃饭。”
今夏没看韩言星,她把开败的花剪去,这丛花有短暂的恢复生机。
“你不是说她是蠢货吗?现在你为蠢货茶饭不思?”
他不言不语好几天,也不去给今夏读书,送进去的饭菜他也不吃,女佣怕他把自己饿死了,没办法只能禀报今夏。
韩言星手里捏着骨灰瓶子,道:“她不是蠢货,她是我妈妈。”
到底是小孩子,欲擒故纵玩塌了,不知道怎么收场,所以躲起来不见人。
今夏吩咐女佣弄点饭上来,把手上的园艺剪刀给韩言星,道:“过来,帮我修花,男孩子没有一点审美,以后女朋友也不好找。”
韩言星不拿剪刀,他手里还攥着骨灰瓶子。
今夏放下剪刀,笑着提醒韩言星:“你要是这么攥着它,韩以歌迟早要把它扬了。”
“为什么?我又没有招惹他?!”韩言星不信,试图把骨灰攥的更紧:“你不要吓唬我,我妈妈已经死了,我不怕。”
“因为你不听我的话,他就能摧毁你最重要的东西。”
今夏并非危言耸听,指了指花园外站着的保镖和郑悠悠,道:“他们会把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如实报告,你现在不服管教的样子,韩以歌五分钟之后,就会知道,一定会收拾不听话的你。”
说是保护今夏,其实是在监视。
韩言星怕了,依依不舍的将骨灰瓶放在花园的角落,生怕被别人发现,再跑过来拿起剪刀,帮今夏修剪花草。
今夏悠哉悠哉的躺在摇椅上,享受阳光的洗礼:“等一会儿,吃完饭,你给我读书,以后每天都不能迟到。”
他认识英文,但他不认识中文,这样不行。
韩言星闷声答了一个“嗯”。
女佣将饭菜摆在桌上,今夏招呼韩言星过来吃饭,韩言星走过去抱紧骨灰瓶,才慢吞吞的吃饭。
“妈妈死了,你就是大人了。”
今夏始终不忍心,对这个孩子来说,父亲杀了妈妈,还不让他安葬。
想起以前的自己,今夏突然生出无尽感叹:“我向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希望我妈妈能回来,给我吃一顿饱饭……”
现在想想,恍如隔世。
韩言星却放下碗,定定的看着今夏:“你的妈妈也把你送给别人养,吗?”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寄养,我是弃养。”今夏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招呼韩言星坐好,讲起她以前的事:“所以说,你妈妈是个好人,她为你努力过了。”
只是失败告终,怪不得凌薇。
“书上说,你们应该是敌人,应该斗的你死我活,电视剧里也是这么演的。”
韩言星突然说:“可是,我妈妈死之前,叫我要听你的话,而你……却夸她是个好妈妈。”
他搞不懂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她们应该像寄养家庭的阿姨一样,相互诅咒辱骂,才是正常的情敌关系。
“因为,我们不全是情敌呀。”
今夏笑眯眯的说:“你太小了,根本不明白大人世界的复杂,当一个人疯狂想抓住一样东西的时候,说明她的生活,就只剩下这点念想了。”
这是一种悲哀,想当初,韩以歌没打断贺怀喻的腿,凌薇顺利嫁给贺怀喻,虽然婆媳关系鸡飞狗跳,但至少比现在好一百倍。
或许凌薇也清楚,才会在那个时候,想嫁给贺怀喻。
今夏指了指韩言星手中的骨灰,道:“就像你现在紧紧攥着的骨灰。”
韩言星手一缩,今夏又劝道:“你太弱小,保护不了你重要的东西,就是在暴露你的弱点。”
随便一句威胁,就能拿捏韩言星。
“我想……我想,带她回故乡……”韩言星小声说道:“我妈妈说,她想回到爸爸妈妈身边,她不想在外面流浪……”
“那就更要把它藏起来,不要让别人发现你很重视它,不然它就是你的把柄。”
今夏衷心建议,见他吃饱了,让女佣过来换茶。
“今天不想听书,不如我给你讲故事吧。”
韩言星端正地坐着,只见今夏自顾自的开始讲。
讲自己和韩以歌的小时候,讲这个“夏夏”出生的故事,讲她遇到容慎言,讲凌薇如何将贺怀喻从她身边抢走,如何不费吹灰之力。
“你看,她曾经为了给你安定的生活,她也努力过。”
今夏总结,希望在他心中,留下一个“好妈妈”的形象。
韩言星摇头:“可,您应该恨她。”
“恨一个人多辛苦?”今夏不以为意,教育韩言星:“你要记住,当女人之间出现战争,一定是男人的错,恨她也没有意义。”
韩言星似懂非懂。
今夏换了一个说法:“我和你母亲,都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她拿出那个脏兮兮的“夏夏”,让韩言星在水池那边把它洗干净,但水彩笔的年代久远,色素早已经渗透入纤维,无乱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今夏把它夹在栏杆上,让韩言星举着吹风机吹它。
阳光加热风,“夏夏”很快充满活力。
今夏用剪刀剪开“夏夏”的肚子,将里面的旧棉掏出来,那一堆棉结成块,再也用不了了。
“这个,是您的牙齿吗?”
韩言希扔棉的时候,手摸到一个硬块,竟然从里面掏出一颗牙齿。
今夏心中一动,这颗牙是傻子韩以歌手上常常拿着的东西,她一直以为是韩以歌掉了的牙,可是现在看来,这是一颗虎牙,韩以歌根本就没有虎牙。
有没有可能,这颗牙就是韩以颂的?!
今夏连忙收起这个牙齿,让韩言星将旧的棉拿过来,再一次仔细检查。
只有这一颗牙齿,她有些失望。
将棉扔掉,当着韩言星的面也将牙齿放进了骨灰盒,道:“如果有一天,你能回到你母亲的故乡,记得将它也带回去。”
韩言希没拒绝,也没同意。
看着今夏一针一线,将“夏夏”缝好了,又和他一起给“夏夏”上色,试图让它恢复原样。
韩言星没有审美细胞,画画的水平一塌糊涂。
韩以歌便是在此时回到花园,今夏正教韩言星涂“夏夏”的耳朵,他缓缓走近,突然蹲下来,感叹:“他若是你生的,该有多好。”
那样,他们就是一家人,他也有真爱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
现实却是,韩言星立刻站起来,躲的远远的,韩以歌就是他心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
“只可惜,没养在身边的孩子,就是养不熟。”韩以歌这样评价韩言星,拿起画了一半的“夏夏”,随口问:“哪里找来这么脏的玩偶?你也不怕有细菌。”
他不认识这个“夏夏”,说明这颗牙很有可能是真的韩以歌放进来的,是韩以颂的东西。
韩以歌摸到“夏夏”的肚子,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凌薇的骨灰,我嫌他拿着影响我的心情,所以给他做了一个旧娃娃。”今夕丝毫不慌乱,作势就要把“夏夏”的肚子剖开:“你要是怀疑,可以倒出来看看。”
“我就是随口问一问,并不是想怀疑你。”韩以歌把“夏夏”还给今夏,道:“我没那么残忍,当着孩子的面,翻他妈妈的骨灰。”
他妈妈因你而死,还有更残忍的事?
今夏不说话,把“夏夏”弄好以后,还给韩言星:“要保护好它,别弄丢了。”
韩言星道谢,回去以后,他翻找中文字典,找到了萦绕在他心中的那个词。
受害者。
合法权益受到侵害的一方,这包括身体伤害、财产损失或精神损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