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见到她时候,她已经被女佣清理过了,身上盖着一条薄床单,躺在床上不能动弹。
全身骨折,下体完全撕裂,双腿部位已然塌陷,被人截断了四肢,今夏不用揭开床单,光从她脸上的伤,都能想象到,这段时间她受了什么样的折磨。
方策的病例放在旁边,要求今夏穿上防护服才能进去:“她被注射了不知名药物,恐怕有传染风险,您不能靠她太近。”
“有传染风险,她能被带进城堡?”今夏看方策的眼神,像是在看傻瓜:“我是白痴吗?你说传染就传染?”
要是传染,韩以歌早就把她烧成灰了。
方策公事公办:“我只负责您的健康,否则韩先生会杀了我。”
今夏不再争辩,让方策给她穿上防护服,方策趁机小声说:“房间里没有监控,我的人将监控调整了,你只有二十分钟时间。”
这二十分钟,她要和凌薇说什么,没人能知道。
今夏走近凌薇,凌薇已经是奄奄一息,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吊着一口气。
她只有头能动,见到今夏却也不惊讶,呜咽地说着:“我输了……”
“没有。”
今夏摇头:“至少,我也没有赢。”
韩以歌的毒,不伴随任何一个女人,这是他的本性。
“呵呵,说的对……”
凌薇怪异的笑出声,自言自语:“我跟了他十五年,我十六岁认识他,是他救了我,他给我整容,用我试探喻天祈,他让我去勾引贺怀喻,我也去了……”
最终还落到这个地步,不得善终。
“我只是想要一个家,为什么上天也不给我……”她后悔自己把孩子带上岛,她赌输了……
“大概,他是真的不想要孩子吧。”今夏感叹:“你却背着他把孩子养到这么大。”
“是他一直拖着不娶我,我只想要一个和他一样的孩子,难道我也做错了吗?”
凌薇想不通,带球跑,这在正常的男人面前,或许还有点用,但在韩以歌面前,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尤其是这个时候,韩言星的存在,影响了今夏和韩以歌的感情。
“凌薇,其实你知道,你摆错了自己的位置,妄想从工具变成老婆,所以你才会有今天。”
人要跨越阶级,要付出无数生命的代价,凌薇想成为“韩太太”,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今夏总结这个话题,问了心中一直疑惑的问题:“为什么这么恨喻天晴?”
当初她奉命去炸容慎言的坟墓,为什么要亲手扬喻天晴的骨灰?她明明可以把两个坟墓一起炸了。
“呵呵,你想知道吗?”
说起喻天晴,凌薇来了精神,也开始提条件:“你保证把星星送出岛,我就告诉你。”
“否则,你们永远都别想知道韩以歌以前的身份。”
她知道?!
今夏稳住心神,道:“我有办法把他送走,只要你告诉我。”
凌薇肿胀的眼睛,看了今夏一眼,又闭上眼睛不说话。
今夏也不着急,转而走出去把自己的化妆品带进来,进来之前,她专门叫女佣去拿。
新化妆品拆开,今夏给凌薇看:“都是新的东西,我没用过,韩以歌很喜欢的品牌和色号。”
一件一件拆封,今夏拙劣的化妆手法,给凌薇上妆:“等会儿,我让人带韩言星过来,你这个样子,会吓坏他。”
怕是母子之间最后一面了,给他留下母亲最美的样子。
今夏一边上妆,凌薇一边回忆从前:“她是我姐姐,她叫凌蔷……
……我从小就不喜欢她,因为她身体不好,父母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不管我多优秀,都没有人愿意抱抱我……
……那一年,我过生日,爸爸妈妈说好,要带我们去游乐园玩,她突然心脏病发,他们要送她去医院,因为我在看海豚表演,我闹脾气不想走,他们就把我一个人丢在游乐园……
……那一天,他们出了车祸,我没有爸爸妈妈了,变成了孤儿……
……从小到大,都是我在迁就她,就连韩以歌,也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喻天景爱她,韩以歌念着他,贺怀喻为了她可以抛弃你,我顶着像她的脸,每一分钟都在恨她……”
从小到大,她活在喻天晴的阴影中。
恨她,也无可厚非。
今夏给凌薇画上鲜艳的口红,凌薇才睁开眼,眼泪从眼角滑落。
今夏道歉:“我没什么经验,画的不太好……”
“没关系,已经很好了。”凌薇很满足:“我现在感觉,我被他包围,这些就足够了。”
“谢谢你,如果那个时候,我和你没有做敌人,而是把所有阴谋都告诉你,我们可以做朋友……”
没有如果,贺怀喻夹在彼此之间,必然只有敌人的位置留给彼此。
今夏俯下身收拾她脸上画出来的口红,力求让她的妆容更精致一点,凌薇艰难抬起自己的手,没有指甲的手指,忍着痛在她的大腿上写下了三个字。
韩以颂。
她已经说不了话了,眼睛却在告诉今夏,这就是韩以歌的真实身份。
……
韩以颂。
这个名字和韩以歌只有一字之差,但若组合成“颂歌”,似乎一切都合理起来。
他们长得很像,因为他们是双胞胎,韩以颂是哥哥,韩以歌是弟弟。
倘若韩以歌说的是真话,那么哥哥聪明,弟弟痴傻,哥哥懂事听话,小小年纪就能够靠炒股赚钱,帮爸爸减轻家庭负担,但是爸爸却把哥哥送走了。
这种事,着实令人费解。
但也足够支撑韩以颂痛恨自己的父亲,下杀手杀掉韩以歌,取代韩以歌。
怪不得,他在韩伟霖的葬礼上那么伤心,根本不像是装出来的感情。
原来,他们真的是亲生父子。
他怕别人知道他不是韩以歌,更怕别人查出他是韩以颂。
今夏在一团乱麻中理顺头绪,想着用什么样的方式把消息传递出去,方策却也走到了她面前。
“韩太太,你的时间不多了。”他并非危言耸听:“若您还是不信任我,你和孩子都有危险。”
“我怎么能相信你?”今夏仍然不信任方策:“若你和韩以歌勾结,半路上把我的孩子杀死,骗我怎么办?”
“那您应该看看这个。”
方策把凌薇的病例给今夏,只是内里的文件已经变了。
这是韩以歌从世界各地的研究所,花重金购买来的药物和仪器,方策不再遮掩,道:“您也是一个优秀的医生,不用我再为您解释,这些药组合起来是做什么用的了吧?”
今夏不说话,方策下最后通牒。
“韩太太,你已经没有后路可言。”
……
今夏仔细观察韩言星,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恨意。
但,他眼中有泪痕,整个人更加阴沉了,唯独没有恨意。
看来,凌薇在里面,没有挑拨他仇视今夏。
一场母子谈话,让这个看起来有十五岁心理年龄的孩子,突然好像长到了十八岁。
沉稳、内敛,更像韩以歌了。
反而是韩言星,一步步走近,又一次跪在今夏面前:“韩夫人,请您允许,把我母亲的骨灰还给我。”
这座岛上,死了的人都会被火化,骨灰飘扬进海里,被自然净化,没有资格埋葬在岛上。
门外已经有人准备收尸,今夏点点头,吩咐好好安顿凌薇。
她被裹尸带走,当着今夏的面,六个保镖将她抬上车,不到一个小时,保镖带着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回来,道:“韩先生吩咐,她不是夫人,不能为她不能坏了规矩,只能带回来这么一点点。”
瓶子给韩言星,他抱着它,仿佛是此生最大的宝物。
整个过程,韩以歌并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