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考上了清华学堂,其实她的成绩去燕京大学也够,就是专业上需要调剂。
孩子就是奔着学化学去的,其他专业都不考虑,所以就选择了清华学堂。
“闺女,真不用给我们省钱,你爸有钱,你爹更有钱!你要是愿意去燕京大学,现在还能去呢!”
付宁怕晚晚是觉得学费太贵才选了清华学堂,一个劲儿的追着她问。
不怪他这么想,燕京大学一年光是学费就是162块大洋,还不算书本费、校服费、实验费、住宿费……
四年大学念下来,大概得花上一千大洋,这哪儿是寻常人家负担得起的啊?
“爸,我真的不是为了学费,清华学堂的化学系要我了,燕京大学我就得调专业,是因为这个!”
晚晚都不知道解释几遍了,付宁还跟祥林嫂似的问呢。
“我得确定好了,要不你爹回来不好交代。”
付闯拿晚晚当眼珠子似的,别说一年要两百多大洋,两千多他都有招儿找去。
闺女办好了手续,就等着开学了。
付宁心里的石头也落地了,这回他踏踏实实回宣化种地去了。
临走的时候,跟晚晚交代,“你老老实实在姥姥家住着,我八月份再回来,到时候送你上学去,不许瞎跑啊!
要是你大爷、你爹他们回来了,让你舅舅找我去,他认得我那地方。”
说实话,这通讯手段不发达是真不方便,本来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儿,现在还得有个专人跑一趟。
“对了,欧洲最新式的电报机有多大?好买吗?”付宁问安晨曦。
“好买,差不多这么大吧,比以前是改良过的。”
安晨曦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你要买吗?你要这东西有用吗?”
当然有用!
付宁想在京城跟宣化之间架个电台,这样万一有点儿事儿,时效性高不说,省鞋底子省得多了。
他自己会翻译电文,收发电报当年在库伦平叛的时候,看都看会了,稍微上手练练就行。
没有什么家国大事,就用摩斯密码,相当于明码电报,跟打电话一样。
京城这边儿得找一个会收发电报的,要不就等连安回来,让他学学,反正也是给他发电报的时候多。
等付宁回到赵家庄的时候,赵青山家的流水席都摆了三天了,还有个小戏班子在村口唱戏。
出了大学生了!
是上京城考试考中的!
不光村里的人都到赵家贺喜,十里八乡能搭上点儿关系的都来了,就是没关系的也有找着由头过来看看的。
镇上几个家里有孩子读书的人家,都领着孩子来了,非得让赵怀礼摸摸孩子的手和脑袋,说是沾沾喜气、开开智。
付宁到村口的时候,正听见人们议论。
“这大学生算是什么老爷啊?算不算中了状元啊?”
“听赵家小子说,他们好多人去考的,考上了是去上学,不是去当官的。”
“那至少也是个举人了吧?”
……
付宁也说不明白,这个大学生算是哪一级,他走到赵青山家门口,拱手道贺。
“青山叔,恭喜恭喜!”
“诶呀,付先生来了!快、快,进屋吃饭,上学的事儿您还得提点提点这孩子呢!”
看看自己一身的尘土,又看看这一院子吵吵嚷嚷的人,他摆了摆手,“我先回趟家,晚上我再过来,跟您好好儿喝一杯!”
“行、行、行,那我们晚上可就等着您了啊!”
付宁回了山神庙,看了看今年玉米的生长情况,把给小福他们带的好吃的拿出来,这才捞着空儿在炕上歪一会儿。
难道真的跟晚晚说的似的,自己老了?
就这些路都走了多少年了,怎么今天就觉得这么累呢?
想着想着他就迷糊了,迷迷瞪瞪的等着小福把他叫起来的时候,西边天上已经半天的火烧云了。
“嚯,明天一准儿是个好天儿!”
赵青山家晚上也把流水席收了,特意炒了几个菜,再加上大锅蒸的豆腐扣肉、鸡块炖土豆,连小白菜汤上都飘着香油。
赵怀礼也上了桌,在下首陪着他爹跟付宁,他那个侄子丫儿来回的给上菜。
付宁先是拿了两块钱来做贺礼,人家当然是不肯收的,拉拉扯扯了半天,还是在他一声声的“给怀礼的,您别拦着”里,硬是塞进了赵青山的兜里。
青山叔也是见老了,当年透着精明的眼睛,现在也有些浑浊了,松垮下来的脸皮遮住了棱角。
他最关心的是在京城里的衣食住行,掰着手指头算着这一年的花费有几何,他们这个庄户人家,要供应个大学生可是费劲了。
幸亏考中了这个什么师范,学费、住宿费都不要,要不然考上也上不起。
他们两个聊着天,付宁看着来回上菜,还给他们倒酒的孩子,“丫儿,今年十几了?”
“十四了!”孩子答得脆生生的,他是个小圆脸儿,长得喜兴。
“唉,这孩子可聪明了!”赵青山端起酒杯让了付宁一下,“家里不富裕啊,实在是供不起,要不然他要是念了书,不会比他小叔次的!”
说到这儿,正好丫儿的娘端着大盘子进来,上面摆着四个蒸碗,听了这话眼神一黯,把头低下去了。
她男人是赵青山的大儿子,闹土匪那年为了救她丢了性命,她想跟着去没成,这几年就是想着儿子活着呢。
可是自己儿子聪明,在她心里比这个考中了大学的小叔子聪明多了,还会来事儿,能变通,可惜……
想到这儿,她心里也不免有些怨恨。
这一闪而逝的怨念从她眼睛里闪过,恰巧落在了付宁眼里。
付宁愣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问赵青山,“叔,孩子都十四了,该叫大名了吧,这老是丫儿、丫儿的喊着,都不好说媳妇吧?”
“哈、哈。”赵青山高兴,捋了捋胡子,“这孩子大号叫锦生,还是他小叔给起的呢!”
锦生,赵锦生。
不错,是个好名字。
这说到这儿,赵怀礼把酒杯一丢,抱着付宁的大腿就开始哭,“先生,我对不起我哥!我对不起锦生啊!”
怎么又对不起了?!
付宁看了看桌子上的酒,也没喝几杯啊。
是不是这犟种喝多了,都爱哭哭啼啼啊?
就他现在这个模样,跟安晨冬一模一样!
“先生,我求您个事儿,真的求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