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尸,文书便送到了斩尸司。
镇邪司不像别的王朝机构,反倒有些类似于仙家宗门,哪怕是内部,资源也不会平均分配,想要什么,必须以军功换取。
夏离新任统领,麾下人手不足,战力最低,自然军功最少,就连排名同样比较靠后的沈千越,率队外出灭尸,都会携带大量的震尸雷,破尸弓等武器,而这些对僵尸伤害极大的武器同样要用军功换取,不能用钱财购买。
为了尽快提升整体实力,减少麾下人马的损伤,增加灭尸的成功率,夏离不得不抓住每一次灭尸赚取军功的机会。
由于大夜郡距离王城太远,其他几名统领都不是很愿意出手,因而这趟灭尸任务,便被夏离接了,经过商议推断,此行共计出动了足足一百号人马,想来应该万无一失。
即便是风追,也足足狂奔了五日才到大夜郡。
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在大夜郡休息了一夜,便径直前往城安县。
黑山县令早就等候多时,摆了一大桌好酒好菜招待夏离一行,结果夏离根本没有吃喝的打算,让他立刻派人带路。
人的名树的影,镇邪司的名头在大荒王朝,可谓是如日中天,权柄之重,甚至稳压郡守这种封疆大吏!
一个小小县令岂敢多说半个字,于是亲自充当向导的角色,带着夏离他们去往前岭村。
路上,县令又详细同夏离介绍了目前掌握的线索,以及那名修士的判断。
“屈县令谈吐不俗,也没有大部分县令身上的铜臭味儿,看你年纪也不大,才上任不久吧?”猴子听完县令的介绍,没有问这问那,一个普通人,问了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于是换了个话题,随口问道。
县令姓屈,单名一个颍字。
屈颍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回道:“回大人,下官是去年到任城安县主官,今年二十有六,之前是荒牧书院下设鹿同学宫的学子。”
“嗯,我说呢身上一股子读书人的味儿,听闻这前岭村盛产青潭土,是官窑的专用土?”
屈颍抱拳道:“大人所言不错,正是!”
“嗯…城安县有没有官窑?”
“有的!”
“那你有没有偷偷给自己弄几个官窑瓷啊?拿出去一卖,还读个屁的书,当个屁的官。”
屈颍脸唰一下就白了,颤声道:“大人明鉴!下官绝不敢动官窑瓷的心思,想都没曾想过啊!”
铁狮闷声道:“猴子,别开玩笑了!”
猴子哈哈大笑,拍了拍已经吓得浑身颤抖的屈颍道:“逗你玩儿呢,别当真啊,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不会开玩笑。”
屈颍额头冷汗密布,听闻此话,方才明白过来,松了口气的同时,僵硬的笑了笑。
一个时辰后,众人来到前岭村口。
午时刚过,日精正盛。
可还没入村,众人就已经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尸气盘踞在村内,在日精灼烧之下,发出常人难以听到的腐蚀声。
“屈大人,待会儿你不要入村。”夏离淡淡地道。
屈颍道:“下官遵命!”
“我们进村!”夏离率先踏入村内,毕竟还是白天,村里的邪祟再厉害,应该也闹不起来。
整个村子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生机。
淡淡的尸臭以及血腥味弥散再空气中,对于这种味道,斩尸司的人再熟悉不过,遍地的家畜尸体,横七竖八。
这必定是僵尸散发出来的,而且是村子里的人,恐怕已经全部被害了。
一行人来到河边,也被那数百口有序排列的棺材给惊到了。
“铁狮你带一些人到处看看,能不能找到村民失踪的原因,我们下去,试一试能不能开棺。”夏离吩咐道。
铁狮挥手,带走一部分人马,分散到村子四周搜寻蛛丝马迹。
“你看出什么了没?”夏离看向陈零问道。
陈零眼底金光敛去,道:“尸气煞气怨气鬼气,各种邪气交织,都快化成邪水了,棺材里肯定有东西,不过没开棺,我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因此还是先打开一副瞧瞧吧。”
夏离点头,让猴子带人去开棺。
陈零自告奋勇道:“我去吧!”
说完直接跟猴子从护村的河堤上跳了下去,可走了两步陈零就停下了。
“怎么了?好兄弟?”猴子问道。
“这泥,不正常!”陈零蹲下身子,也不嫌脏,抓起一把泥,闻了闻味道,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有发现?”
陈零沉声道:“这岸边,都是阴土!”
“墓里的土,也正常吧,估计这些棺材就是山洪冲出来的,墓土沉淀在这儿,不奇怪。”
陈零摇摇头:“阴土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儿的阴土里面,还有别的东西,三合土为主料,还有许多能够镇尸压魂之物混杂其中,有人想让这些棺材里的尸跟魂,永镇地下,不得超生!”
猴子抬了抬脚,泥很黏,比寻常的淤泥黏得多,“有意思了…这些家伙,犯了多大的罪啊,不过它们为什么会盯上这个村子,是巧合,还是有意,或者说,这个村子的人,跟这些棺材里的尸,有关联?”
陈零道:“估计是后者,此处河面宽敞平缓,且无遮挡,看洪水留下的痕迹,棺材不会停在这儿不动,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它们不想走,而且还主动上岸了。”
“村子里没有人,但到处都是各种家畜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却没有怨气萦绕,说明家畜的兽魂不是被打散,就是被吞噬了。”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棺材里的东西做的,家畜都死得如此凄惨,那人…”
“管它呢,开棺看看就知道了。”猴子道。
“嗯!”
两人不再纠结,来到一副棺材旁。
“黑棺能镇凶尸,好大哥你帮我看着点儿,我来开棺!”
于是猴子后退两步,抽出刀,灵力运转,只要发现不对,就能立刻出手。
陈零深吸一口气,罡炁附着在双手,准备打开棺盖。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棺材盖,竟然被一股力量从里面死死吸住,一下子没能打开。
“邪气封棺!”
陈零微微皱眉,抽出一道破邪符,贴在棺材盖上,念了几句咒语,手臂微微用力,棺材直接被掀开。
一股黑烟顿时从棺材里面冒了出来,陈零早有准备,推开猴子,一道净天地符打了过去。
青光散开,将黑烟净化。
“啥玩意儿?!”猴子问道。
陈零解释道:“各种邪气混合而成的恶气!被这东西打中,虽不致命,也不好过,处理起来比较麻烦。”
等恶气全部消散,两人看向棺材内部,顿时吃了一惊。
棺材里面,有一具破坏十分严重的尸体,挖眼,割舌,穿耳,断四肢,开膛破肚,内脏全都没了!
“我泥马,这是谁干的,手段也太残忍了些!”猴子胃里一阵翻腾,这尸体还挺“新鲜”说明死的时间不长。
陈零眉头紧锁,也是有些震惊,不过很快面色恢复正常,让后面的人丢过来一把伞撑开,挡住阳光,接着以法眼望去,却没看到此人的魂魄。
“怎么会…”
“嗯?”
陈零道:“根据此人的死法来看,杀他的人或者说邪祟,定然与其有着深仇大恨,因而才以这种残忍的手段将之虐杀!按理说,他的魂魄也会被镇在黑棺之中接受折磨,可我却没有看到他的魂魄…”
猴子分析道:“那就说明,这人的魂魄被拘走了呗!”
“能不能看出来,杀他的是人还是尸,或者其他东西?”
陈零摇头道:“看不出来,这棺材里面的邪气太浓,已经将尸体侵蚀了。”
“再开一副棺材看看。”
在陈零的提议下,又打开一副棺材,里面是个小孩儿,死状也与之前那副棺材一样。
将两副棺材合上,陈零与猴子离开河边,返回河堤,将发现同夏离说了一遍。
“意思是,这个村子的人,全死了,而且尸体被装在棺材里?”
“嗯,其他棺没开,不过应该差不多。”
“让铁狮不用找了!”夏离吩咐一名虎卫,去通知铁狮。
猴子道:“只有尸体没有魂魄,难不成害了这个村子的家伙已经离开了?那咱们不是白跑了一趟么?”
夏离道:“等晚上再说,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如果找不到,也只能回去了。”
“等下,还有一个办法!随我来!”
说着陈零与夏离,猴子来到一个屋子里,在床上找到一件女性的贴身衣物,是个红色肚兜。
猴子面色古怪道:“额,兄弟,你这是啥癖好?还带我们进来。”
陈零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想啥呢,我是打算试试看能不能招魂,没有生辰八字,只能用死者的贴身衣物。”
之前招魂,必须生辰八字,可当陈零成为天师之后,招魂不需要生辰八字也能办到。
“帮我把门窗关上。”
“哦,明白了。”猴子麻溜的关好门窗,等着看陈零施法。
“等下如果招来了魂,你们别说话,也不要有所动作,不然会冲撞新魂,有可能令它魂飞魄散。”
叮嘱完后,陈零现场画了道招魂符,又在地上用朱砂画了个定魂圈,左右两侧点上两根蜡烛,将肚兜放进去,然后找了个碗,在米缸里挖了一碗米,点燃三炷香插上,盘膝坐在圈外。
点燃招魂符,掐诀念起招魂咒:“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降,七魄来临,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完,陈零立刻抓起三清铃摇晃起来,几息后,定魂圈内卷起一团阴风。
阴风之中,一道略显透明的魂魄缓缓凝聚,这次招魂好像十分顺利。
猴子跟夏离头一次见这种术法,不敢出声,紧紧顶着那道魂魄。
然而就在魂魄马上要凝聚成型的时候,忽然一只漆黑的大手,抓住了魂魄,将其捏成青烟。
陈零闷哼一声,眼里出现一抹怒火。
“何方孽畜,胆敢扣押阴魂,阻挠本天师勾魂,不知死活!”
陈零法力猛提,掐诀喝道:“魂兮归来,魄无纷离,三魂七魄,速返本坛,急急如律令!”
房间内顿时阴风阵阵,还有呜呜的哭泣声传来,灰雾出现在定魂圈里,向着人形凝聚。
“滚回来!”
陡然间,一道阴厉的爆喝在房间内炸响,又是那只大手,捏住了灰雾想要将之捏爆。
陈零立刻以指甲划破中指,一滴指尖血弹到那只大手上,厉声咒道:“天煞,地煞,年煞,月煞,日煞,时煞,一切邪妖怪崇,逢吾自灭自煞,谨请大帅,把截狱门!灭!”
定魂圈骤然冒起丈许金光,形成一道结界,那只大手被切断,溃散无形,灰雾便没有被捏爆。
似乎有一声极其愤怒的咆哮传来。
“哼,我要勾魂,你一只鬼尸,挡得住么?!”
灰雾很快成型,化作一个女子的模样,但陈零却没想到,这个女子的魂魄,也如同棺材里的尸体一样,残破不全!
“好狠的手段,居然是将魂魄定在体内,而后将人虐杀的,因此魂魄也变得支离破碎,我先帮它补全魂魄,完了就能知道那只鬼尸的所在之处!”
陈零沉声道。
“我们…能说话了吗?”猴子压低声音道。
陈零点点头,抽出一道养魂符,将这道魂魄黑收了进去。
“呼…憋死我了!刚刚啥情况啊!?你怎么知道拘了村民魂魄的是鬼尸?”猴子问道。
陈零道:“刚才我以术法招魂,本来已经要招来了,结果被一只邪祟阻拦,就是你们看到的那只黑色鬼手,鬼手之上带有尸气,所以是鬼尸无疑了,我跟它短暂斗了两招,断了它的鬼手,这才将它扣押的这道阴魂给召回来。”
猴子听完,惊叹道:“兄弟,你这一手神通,简直是太牛逼了,那如果是活人,也能招魂吗?”
陈零点头道:“可以,不过活人不叫招魂,叫勾魂,按理说活人的魂更好勾,但我们师门有规矩,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勾生魂,毕竟强勾生魂,会对其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一不小心可能会令其变成傻子呆子,更有甚至,魂魄离体太久,那人会直接死了,我得受天谴。”
“哦,那还是算了,不然我还想着,以后跟人斗法厮杀,直接给他的魂魄勾来,简直不要太爽。”
陈零笑道:“偶尔勾一两个大奸大恶之徒,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如果对方的魂魄比我更强,那非但勾不来魂,我反而会受到反噬,因此不能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