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是为了钱财这等身外之物,我着实无法放任这群邪祟祸害你们!便用老命跟这些死东西斗上一斗,权当是为我的子孙后代积福攒阴德了!”
这番话,二先生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大义凌然!
屋子里的人都被二先生这股气势震慑住,短暂的呆愣后,立刻涨红了脸拍手鼓掌。
“行了!虽说钱财于我而言可有可无,但毕竟还要养家糊口,所以这些定金我就收了。”
“应该的应该的!”
二先生一挥手,他的徒弟马上将所有钱都装了起来。
“咳咳...先带我去看看吧,究竟是什么东西,能释放出这么强大的怨气!”
村长马上带着二先生师徒三人朝河边走去,端出来的钱已经全数被收下。
二先生稍微落后村长半个身位,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高傲,不急不缓,一看就有是高人才有的样子。
来到河边,村长正打算说什么,突然张大嘴巴,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无他,只因所有棺材不知何时,已经全部到了岸上,并且棺材摆放的很有规律,围成了一个圆,圆的中间,便是那口猩红的红棺!
此时河面上的大雾已然散去,雨也停了,但云层还是很厚,宛如垂在半空的铅块。
数百口棺材,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跟死寂。
村长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随即怒声喝问道:“谁!谁把棺材给捞上岸的!”
村子里的人听说二先生来了,基本都一起跟了过来,听到村长问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尽是茫然,没人回答。
“三爷...我看这棺材不是咱们村里人捞上岸的,这棺材泡在水里,肯定已经浸透了,比一头牛还重,加上山洪湍急,除非是一群青壮年同时动手才有可能弄上来。”
“还摆放的如此整齐,可是您看这棺材周围,却连一个脚印都没有,所以应该不是人...”
这汉子是村里的教书匠,读过一些书,因此头脑也比较清晰,分析的头头是道。
村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愣愣地望着棺材。
“意思是...这些棺材本来是飘在河里的?”二先生问道。
“对,是上游山洪冲下来的,去请您的时候,还在水里飘着,这么短时间,居然就到岸上了,这也太邪门了!”
二先生放在胡须上的手抖了一下,直接拽掉几根胡子,“黑棺能镇邪煞,大凡是葬在这种棺材里的尸,都不是正常死亡的,至于红棺,按理说是喜棺,专门葬那些寿终正寝之人,然而这口红棺,上面刷的却不是红漆,反倒有些像...血!”
二先生幽幽开口,浑浊的眼底掠过一抹惊恐之色,骗人归骗人,但好赖也是当了几十年白事儿先生,该懂的都知道。
“该死的...玩脱了!这他娘的,一口黑棺就够骇人了,这么多口,还有一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血棺!哪里是我这把老骨头能解决了的!”
二先生表面平静,但心里早就吓的肝儿都颤了,要不是收了钱,这会儿他估计转身就跑,绝对不带回头的!
但眼下几百双眼睛看着,他想跑也不能跑了,否则以后的饭碗可就砸了!
“二先生,您看...有法子吗?”村长颤颤巍巍问道。
二先生嘴角胡须抽了抽,装作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道:“很麻烦啊,一旦处理不当,这些棺材里的东西,可是要吃人饮血的!”
“我现在也不敢保证一定能镇住它们,不过既然来了,就得试上一试!”
“现在天还亮着,这里头的东西不敢造次,但等到了晚上,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上来!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趁着天还亮着,赶紧把这些棺材给烧了!迟则生变!”
“你们速速按照我的吩咐去准备!”
“杀鸡,要雄鸡,直接带过来杀,鸡血全都淋在棺材上,鸡头放在棺盖上面,口朝东放着!”
“还有,准备几张八仙桌,桌上摆猪、羊、鸡、鸭...”
“另一部分人,准备取引火之物,将这些棺材全都盖住,还有火油,否则估计点不着!”
等二先生吩咐完,村长立刻指挥全村人准备去了。
众人动手,效率极高,不多时一切准备就绪,所有棺材上都铺了厚厚一层秸秆,秸秆上面,也淋了许多火油,便是再怎么湿的棺材,都烧的着!
在其他人准备东西这段时间,二先生已经用红布写了满满一篇通用祭文。
随着他一声令下,两个徒弟烧纸钱的烧纸钱,点香烛的点香烛,二先生面对棺材,嘴唇微动,在念祭文。
念完之后,二先生一挥手道:“烧!”
村长偷摸走过来道:“二先生,就这么烧了...不会出事儿吧?这些尸的魂儿,不会来报复我们村子吧?”
二先生道:“尸体都烧了,魂也跟着溃散,无需担心!”
“不过你们村子已经被怨气、尸气、煞气污浊,需要好好处理一番,否则后患无穷,只可惜我来的匆忙,有些重要的法宝没带,所以得回去取一趟,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得走,那辆牛车借我一用,我去去就回!”
“你们两个,随我一起回去,搬法宝!”
“要不让顺子送你们回去?”
“不用,你们抓紧时间烧棺材,天快黑了,务必要在天黑之前,将这所有棺材烧得干干净净!”
见二先生说的慎重,村长不敢大意,立刻吩咐人赶紧点火。
火油遇明火,瞬间爆燃起来,火势连绵,将所有棺材都吞噬进去,河边顿时化作一片火海,火舌熊熊,与咆哮的山洪声音混合,镇人心魄。
二先生则是已经带着徒弟离开,等看不见人了,直接撒腿便跑,两个徒弟不明所以,但见到师傅那紧张无比的脸,也跟着小跑起来。
来到村长家后,解开牛车,吩咐男徒弟赶紧驾车离开。
鞭子用力抽击,黄牛发出沉闷的叫声,四蹄狂奔起来。
直到出了村子,二先生的面色才稍微缓和一些,这时女徒弟问道:“师傅,我们要回去取什么法宝啊?怎么之前都没见过。”
二先生脸色微白,时不时还看一眼逐渐远离的村子,滚滚黑烟即便距离这么远,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听到徒弟问话,咽了口唾沫道:“取个屁的法宝,你们俩跟我也两三年了,我有啥没啥你们能不知道?”
“那师傅您这是?”
二先生米脸色阴晴不定道:“还能是啥,跑路呗!剩下的钱咱也不要了,这前岭村的老老小小,估计是活不过今晚了,就是可惜了,剩下的钱还没拿。”
女徒弟惊道:“师傅,棺材您不是已经让烧了吗?还会出事儿?”
二先生哼了一声道:“烧?就凭他们...想都别想,一口黑棺就已经足够吓人了,一次性出现这么多,简直称得上骇人听闻了,最吓人的还是那口血棺,里头的东西绝对凶的没边!别说一个我了,一百个都不够给它塞牙缝的。”
“这前岭村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惹上这么难缠的邪门玩意儿,好在钱拿到手了,有这些钱,一年不开张都够了!”
“别说了,快点儿走!回去跟我到祖师爷牌位前上柱香,磕几个头,别让那些玩意儿再盯上我们。”
两个徒弟不再多言,驾着牛车快速远离前岭村。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层突如其来的黑雾,宛如某种恐怖凶兽,将整个村子都吞了下去...
河边,前岭村的村民远远望着熊熊大火,劈里啪啦的燃烧着,谁也没有说话,就连平日里活泼好动的孩子都受到这股压抑的氛围影响,安静下来,乖乖站在父母旁边。
天,仿佛在一瞬间就变得漆黑。
雨没有继续下了,吹起了风,风里似乎传来阵阵低沉的呜咽声,就像是有人在哭一样,哭声异常的凄凉,哀怨,还带着浓浓的恨。
“三...三爷,你听见了吗?”村长旁边一个汉子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问道。
村长转过头,发现这个汉子脸色惨白,眼睛瞪的老大,眼神中充满了惊慌跟恐惧,而且他脸上,好像有一层黑气,时隐时现,整个人都充满了阴森感。
明明是一个村子的,还是自己的后辈,几乎天天见,但这一瞬间,村长居然发现自己好像有些不认识这个人了,他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死人?!
村长没有回答,使劲眨了下眼睛,举着油灯看向其他人,不出意外,整个村子所有人的面容,都发生了变化...
表情僵硬死寂,气息阴森可怖,浑身上下毫无生气...
“怎么会这样?”村长呼吸差点儿停了,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活的久了,见过很多死人以及快要死的人,因此明白,这种感觉,跟那些将死之人一模一样!
“顺...顺子,快去看看,二先生他们回来了没有?”
村长喊了几声,顺子应了一声,准备去。
“你们快看,棺材...棺材还好好的!”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看向河边。
只见大火基本已经熄灭,借着尚未燃烧的火星,勉强能够看到,那一堆棺材,一点儿事儿都没有,甚至还随着火星明灭,散发着诡异的幽光!
这一刻,所有人都怕了,场面变得混乱起来,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往家里跑,甚至有人带着妻儿老小,准备出村。
很快,河边只剩下村长一个人,孤零零站着。
突然,一道模糊的身影出现在一口棺材上,好像是个小孩儿,半蹲在棺材上,接着它好像瞬移似的,骤然出现在了村长面前。
村长僵硬的低头望去,的确是一个小孩儿,五六岁的样子,低着头,看不到脸,怀里抱着个木头雕刻的玩具,应该是个小狗。
只是这小狗怎么这么眼熟,好像是...自己儿子小时候玩的那个?
“你说你孩子喜欢这个玩具,我就给你了,求你不要杀我妈,可你还是杀了,杀了她还杀了我,那刀子可疼可疼了...”
“为什么呢...我记得你啊,还给过你吃的喝的...”
小孩儿摸着木头小狗,幽幽的声音却宛如炸雷一样,在村长耳边响起。
一段被他刻意遗忘记忆,在这一瞬间,完全涌上心头!
那是一段,折磨了他大半辈子的记忆,现在,村长也终于知道,这些棺材是谁的了,恐惧的表情突然释然。
“原来是你...你们啊...这是我们欠的债,该还,但是算我求你们,当年伤害你们的那些人,如今就我一个糟老头子还活着了,怎么折磨我都行,放了他们,好不好?”
村长老泪纵横,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哀求。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河边棺材那处传来的一声异常凄厉的尖叫,那叫声,充满了滔天的怨恨与歇斯底里。
扑通!
村长重重跪下道:“我知道,我们犯下的罪孽,说什么都无法原谅,可是后人没有参与那些事啊,他们是无辜的,求你们了,我可以给你们立碑,给你们建庙,给你们塑像设牌位,日日夜夜把你们当成神一样,让你们享受香火供奉,行不?”
面对村长的苦苦哀求,河边的棺材上,汇聚成更多道鬼魅的身影,它们无一例外,死状都极其凄惨,散发着滔天的怨气,随即根本不理会他的哀求,化作道道黑烟,疯狂灌入了村长的口鼻之中...
村长身体剧烈颤抖,紧接着,一双苍老的瞳孔骤然变的漆黑,五官狰狞扭曲,佝偻着身体,抓起一把村民散落在地上的镰刀,朝着村子里走去。
这一夜,整个前岭村都被撕心裂风惨叫声以及绝望无助的哭嚎声笼罩,粘稠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血水如同小河一样,从村子内部流淌出来,朝着那些棺材处汇聚而去...
......
一行百骑从京城飞驰而出。
马是镇邪司的风追,马上的人,自然也是镇邪司的人。
昨日斩尸司接到大夜郡一封加急文书,治下黑山县一村数百口人莫名失踪,村民圈养的一切牲畜都被开膛破肚,死状极其凄惨骇人。
同时河边多出数百口不知从何而来的棺材,凡是靠近棺材者,无不失去理智,宛如疯了一样,要么生生撞死在棺材上,脑浆都撞了出来,要么如同野兽一样疯狂攻击身边之人,县衙闻讯派遣官差前往探查,结果还是一样,为此死了不少人。
事有古怪,不似人为,最后衙门的人也不敢贸然进村,托关系请来一名修士,经那修士判断,那些村民已经遇害,村内尚有凶尸蛰伏,活人切勿进村。
撂下这一句话后,那修士也不愿多待,急匆匆走了。
县衙无奈,只能上报大夜郡,请求镇邪司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