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陆遮眉眼坚定,咬字用力,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个字。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紧,关节因为用力泛起森森骨节。
他知道徐望月心中没有他,所以收下那封婚书后,她也未曾来寻过自己。
陆遮心底不是没有落寞和失望,他们少时情谊,他自以为的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如今看来,似乎只是他自作多情。
可无论如何,他绝不能让徐望月出事。
他能看她寻到一个如意郎君,嫁给自己真心相爱之人,却不能允许太子强娶,逼迫她入宫。
见裴长意仍是如此淡定,陆遮心底升腾起一抹浮躁:“太子强娶望月妹妹,我与她有一纸婚书,你都无所谓吗?”
裴长意深深看了陆遮一眼,似乎是想从他的眸底,一直看到他的内心。
他缓缓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与月儿的那纸婚书,我见过。”
陆遮闻言,身形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
原本他眼里还有一抹暗自得意。
他以为,徐望月是瞒着裴长意的。
哪怕他大抵猜到他们二人情意相投,已然知晓对方心意。可自己到底是与望月妹妹有着婚书的青梅竹马,难道就没有一争之力吗?
可此刻听着裴长意如此不咸不淡地说出这句,陆遮心口沉了又沉。
这是他面对裴长意,最有挫败感的一次。
原来望月妹妹与他之间是毫无秘密,全然坦诚的吗?
他们二人之间,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陆遮原本因为激动站起身来,此刻身子有点不稳,双手撑在桌案上,面色阴沉,说不出话来。
裴长意知道陆遮定是大受打击,他低垂了眸子,并未继续开口刺激他。
虽说他们二人爱慕同一个女子,可若是陆遮真如徐望月所说那般,倒是一个值得敬重的人。
待陆遮情绪缓和一些,裴长意继续说道:“月儿还留着那纸婚书,已是带入宫中,只是不知道陆贡士你怎么想?”
陆遮浑身一震,这才明白为何徐望月出了这么大的事,裴长意不想办法入宫救她,反而是来寻自己。
原来他们所想的方法,正是自己?
短短片刻,陆遮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难道望月妹妹是觉得与其嫁给太子,不如嫁给自己,所以才会带着婚书入宫?
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若徐望月当真是这么想的,难道她还怕自己不肯娶她吗?等着圣上赐婚便可。
此刻来寻自己的是裴长意,他已经见过他们二人之间的婚书,想必他们两人已经商量过的。
他来寻自己,是想要他帮忙,而不是真的迎娶望月妹妹。
陆遮强压住心口酸涩,那明明是他和徐望月之间的婚书,可却是他们二人在商量。
凡事都要论一个先来后到,他分明是先来的那个,可为什么如今,却是怎么追都好像追不上了。
他抬眸看了一眼裴长意,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明白望月妹妹的意思,为她,不论做什么事,我都心甘情愿。”
哪怕是得罪太子······
陆遮在心底默默说着。
太子绝不是什么好人,自己坏了他的好事,怕是他会赶尽杀绝。
可无论如何,这世间最重要的便是望月妹妹。
他思及此,抬头看向裴长意:“我不是一个趁人之危的人,就算望月妹妹拿出婚书,我也不会逼她嫁给自己。”
“但也请裴大人记住,望月妹妹一日未曾嫁给你,你我之间便是公平竞争,我陆遮绝不会拱手相让。”
裴长意狭长的眼尾微微挑起,看向陆遮的眼神稍稍有了些变化。
从前他倒是当真是没有看出,他还有如此气节。单从今日这一面看来,徐望月确实并未看错他。
另一边,太子妃的宫轿缓缓被抬进了东宫,太子的人早已守在宫中等着她们。
护卫快步上前:“属下参见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微微颔首,转过头看了一眼徐望月。
方才一路入宫,她明明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庶出之女,行为却颇为得体,也难怪这样的女子会成为裴长意的心上人,还能入了太子之眼。
她抬眸望了一眼,轻声问道:“殿下人呢?”
护卫神色凝重,对着太子妃娘娘缓缓摇了摇头:“太子殿下去面圣之后,还没有回来过。”
他细想了想,对着太子妃说道:“方才圣上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殿下被罚跪跪了许久。”
太子妃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她对太子殿下并没什么夫妻情意,不过是把他当成一个主子来伺候。
他让自己的主子罚了,太子妃自然是没有任何旁的感受,平静得很。
不过既然圣上还在罚太子,他自然没工夫过来管自己和徐望月,太子妃想到这儿,盈盈抬眸看向徐望月:“妹妹,今日就要委屈你,在东宫屈就一晚。”
徐望月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看着极为乖巧,心中却是忍不住想着,住在东宫也算是屈就,这世间怕是没有什么好地方了。
只是旁人觉得好的,她不一定喜欢。
那护卫继续说道:“依属下猜测,今日太子殿下兴许是过不来了,圣上勃然大怒······”
听到这,太子妃面上的神情倒是稍稍一松,太子不来,她今日便轻松得多,连带着对徐望月说话的语气,也轻快了几分。
“妹妹第一回来东宫,可要我陪你四处逛逛?”
徐望月微微一笑,对着太子妃缓缓摇头:“不敢劳烦娘娘。”
她对东宫没什么兴趣,更不想嫁来做什么侧妃,一辈子住在这种地方。
徐望月反倒是对太子妃有几分兴趣,听说太子不过来,她嘴角的笑意便压不住似地往上扬。
看来,太子妃也不太喜欢太子。
进了太子妃安排的房中,徐望月安静地坐着,手里抱着一盏茶,细细思索着。
此刻裴长意应该已经见到了陆遮哥哥,想来也已是谈妥。
接下来便要靠自己面圣,亲自将这些事一一告诉圣上。
想到这,徐望月手心里渗出细密的汗珠。
面圣,她自然是有些紧张的。
入夜,徐望月坐在窗边,瞧着这深宫里的夜色,似乎愈发深沉,映着那红墙灰瓦,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正准备要睡下,听着外头想起太子妃宫女的声音:“徐二姑娘,您可睡下了?”
“圣上身边的公公过来传旨,要请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