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时被她一骂,亲切又有点心塞。
好消息:好久没看到额娘这样真切的情绪了;
坏消息:额娘嫌弃他。
往日竹笋炒肉的场景历历在目,弘时不敢再磨叽,赶忙将自己的苦恼和盘托出。
安玥听完,才知道是选福晋的事情,让他在钟氏面前为难,顿时也哑火了。
这当个封建社会的婆婆也不容易啊,她已经且拦着皇上往三蛋的房里塞人了。
能拖一会是一会吧,多人行,再多的柔情蜜意也要变味了。
感情上,她作为女子,是能和钟氏共情的,
但理智上,她知道,估计连钟氏自己,都没有想过什么一世一双人的神话。
过了好一会儿,安玥才缓缓说道:
“刚生产完的女子最易多愁善感,你皇阿玛那边总不会如此猴急,等她出了月子再告诉她,她会理解的。”
弘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先如此了。
不过,钟氏知道的,比他预想的要快得多。
倒也不是有人说漏了嘴,
钟氏聪慧,弘时到屋里去看她时,不经意露出了愧疚的神情,她猜也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其实,自她被指婚起,便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
如今的局面,于她而言,并不算不好。
相反,这一年多的快活日子,都是她不曾想过的。
总听娘亲说宫里的娘娘如何针锋相对,高门大户的妻妾你争我斗。
相比娘亲口中的王亲贵族,三阿哥的后院,简直安静得有点可怕。
可怕到,她都差一点,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安玥来看小和熙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情绪不佳。
啧,三蛋那小子,眼里还是藏不住事。
该,后院失火了吧!
不过,反正都是要知道的,早死早超生吧。
“弘时那小子,都跟你说了?”
钟语嫣被她问得一愣,
和额娘亲近相处了一年多,知道她不是喜欢虚与委蛇之人,于是乖巧地应道:
“不曾,是语嫣自己猜到的。”
安玥见她语气平静,想必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果然,封建社会原住民比现代人更容易接受男子三妻四妾,
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譬如皇子不易和男人本性之类的,而是手把手喂了一碗毒鸡汤:
“弘时算得上是一个重情之人,你人前爱他七分,人后爱他三分,他便以为你爱他十分,总会分出些心思记挂着。”
“而你自己,有同他共荣辱的想法就够了,倒也不必把自己全身心地拘泥于那点小情小爱之中。”
“本宫虽然是弘时的额娘,但对你亦是感情匪浅,
自古以来,无论什么世道,咱们女子总是不易的,不要对男子抱有太多的幻想,便不会生出魔障。”
钟语嫣听完,蓦地红了眼眶。
这一年多,她又何尝不是把安玥当成了比自己娘亲还要亲近的人。
“额娘,语嫣明白了。”
安玥看着她澄澈的眸子,也有些动容了。
好比,刘亦菲顶着她那张天仙似的脸在你面前哭,你能不动容?
不上手,已经是她最后的克制。
“好了好了,坐月子呢,别哭,容易伤眼。”她柔声劝道。
安慰好了儿媳妇,她又转战三蛋的书房。
对于糙儿子,就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了。
“你说说你,你说说你!”
“多大个人了,屁大点的事儿都藏不住!”
“这才一个侧福晋,将来人要是多了,眼泪沫子都能淹了你的后院!”
弘时听着额娘不算文雅的指责,脑门突突直跳,心里也有些发虚。
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
因为做不到这些,他已经被额娘吐槽过很多次了。
半晌,他才讪讪地说:“旁人肯定是不会轻易发现,儿臣和语嫣,约莫是心意相通吧。”
安玥原本还想说什么,被他这么一答,倒是顿住了。
哟呵,了不起。
真爱就是了不起!
罢了罢了,是她多虑了,她就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弘时看额娘不说话,还以为她生气了,连忙转了话题:
“其实儿子也有这个苦恼,常常担心自己在官员面前威慑不足。”
安玥心说这约莫真的是天赋问题吧,没好气地回道:
“那多学学你皇阿玛的雷霆君威,他眼神就能杀人,打人也不需要侧一下身子的。”
说着,她又想起了前世甄嬛传隔壁的那部剧,心中一顿恶寒,
“弘时啊,你可记住了,打人的时候千万别自己上脚踹啊。”
弘时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额娘变脸比变天还快,心里一阵发毛,连忙乖巧地应下。
“儿子回宫就跟着皇阿玛学,学他如何接人待物。”
好孩子,安玥满意了,方才的话题也就揭过了。
想了想,她还是给了三蛋一个警告:
“无论皇上给你选了哪家的女儿做嫡福晋,若太过跋扈或是没有容人之量的,就别怪额娘不待见她。”
这话,倒是正合了弘时的心意,
“儿子知道。”
他不想自己的后院,一片乌烟瘴气。
如若不然,也不会对田氏毫无想法。
可惜,如今却是不能够了.......
入冬后,天气越来越冷,
太后的身体有好转的趋势,安玥几人也不急着回宫了。
和熙团子一日大过一日,无齿小儿,笑起来格外逗人喜欢。
闲来无事,围炉煮茶,烧烤火锅.......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不过,苏培盛踏雪而来,打破了这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贵妃娘娘,昨夜宫里出了大事,皇上让奴才来接您回宫。”
安玥在脑子里呼喊28号,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正在和小胖橘卿卿我我的28号也懵了,
啥事啊?统也没留意啊!
安玥:.........该死!恋爱统叉出去。
狗子不靠谱,她只能边上马车,边问苏培盛:
“苏公公,是何事这样着急?”
苏培盛扫了眼四周,见除了翠果外,没有旁人,便小声回道:
“皇后娘娘高热惊厥,昏迷不醒,昨晚景仁宫值守的宫女都吓坏了,说是这病,来得蹊跷。”
说完,他又恢复了正常的说话声,
“太后凤体欠安,皇后又病倒了,宫里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所以皇上特意让奴才过来接您回去呢。”
安玥这才知晓是怎么回事,
皇后那副被方子掏空的身体,能拖到现在,也是个奇迹了。
马车直接到了养心殿外,
安玥在翠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她跟苏培盛同乘,也套了些话,小声和安玥说了,
“渝贵人一口咬定,皇后这是中了魇胜之术,皇上这会正派人去查呢!”
安玥听着,约莫自己也是被怀疑的一员,可能还是重点怀疑对象。
感情这一出还是调虎离山?
如今听雨阁,怕也是被血滴子翻了个遍了。
仔细想来,苏培盛方才还冒着风险,给自己提了个醒,如今又通过翠果的嘴,告知了自己危险。
看来,他也认为自己有嫌疑。
可惜,都猜中了开头,没猜中过程。
四大爷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安玥结结实实地行了个礼,等他叫起。
他挥了挥手,说:“回来了,坐。”
声音有些发沉,
乌拉那拉家的两个女人先后病倒,确实让他头疼不已。
安玥从善如流地走到他旁边坐下,
“方才听苏公公说,皇后昨夜高热,如今可好些了?”
四大爷闻言,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方才小夏子来报了,人还昏迷着。”
别的,一个字也没有透露。
看来,自己的嫌疑还没有排除。
呵呵,没事哒,没事哒!
能在长春宫和听雨阁查到半点不利于自己的东西,都算她这三世白修炼了。
“听弘时说,太后的身子好些了?”
四大爷点了点头,缓缓拨动手中的念珠以解烦忧。
何止是好了,他还跟皇额娘闹矛盾了。
殿内气氛有些冷,好在,没多会,苏培盛就领着夏刈进来了。
四大爷的神色明显比方才好了不少,
安玥瞧得分明,看来,他还和苏培盛约好了什么。
夏刈当着自己的面进来了,说明自己的嫌疑现下是洗清了。
暂时没有自己的事,她识趣地起身,说道:“皇上有政事要忙,那臣妾先去景仁宫探望皇后。”
“嗯,”四大爷说话的声音都轻快了些,
“临近年关,宫宴事多,朝臣命妇也要进宫参拜,皇后如今昏迷不醒,朕打算让你先主理六宫事务,敬、裕祺三妃一旁协同。”
安玥福了福身,“臣妾遵旨。”
“去吧,”四大爷挥了挥手,然后对苏培盛道:“吩咐内务府的人,赶紧把长春宫的炭火先点上。”
这是要只留下夏刈,支开所有人了。
苏培盛领了命令,弓着身子往外退。
安玥和他一起走到殿外,轿辇已经在外面候着,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
“公公方才好心提醒,本宫自会记得。”
苏培盛闻言略微抬头,对着安玥笑了一下,没敢领功。
“娘娘身正,奴才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安玥回之一笑,“公公眼光如炬,在大是大非上有自己的判断,但对身边人,还是要谨慎选择。”
说完,不等他回话,便吩咐抬轿的宫人走了。
留下苏培盛站在原地,震惊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自己三天前方才收留了槿汐,宫中并无一人知晓,怎么齐贵妃会知道?
方才齐贵妃的话,无疑是平地一声雷,砸在了苏培盛的心里。
他当然知道收留槿汐,有悖皇上的旨意,
但那毕竟是自己照拂了半生的女子,她那样可怜兮兮地求上门来,自己又如何能做到拒之门外呢?
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丝侥幸,
如今果郡王死了,曾经的莞贵人也剃度出家,
槿汐孤身一人投靠自己,应当也不打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