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冰糖葫芦瞬间失去了甘甜,常安颤抖着手,热泪盈眶地望着那面具渐行渐远,仿佛它是一只被放飞的鸟儿,而她的心则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她原以为那些出土的面具只会出现在战争或陪葬的场景中,却未曾料到,在庆祝丰收的时刻,它们也会悄然现身。
无数个日日夜夜研究三星堆器具的现代研究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痛在她心中弥漫开来。三星堆的家在这里,在这个朝代。可是常安,她的家,她的现代社会,又在何方?
人潮如涌动的海洋,跟随队伍涌向前方。常安失神地伫立着,人群的涌动将她挤在中间,如同一颗孤独的礁石。
李弘今天总是格外关注常安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看着她的笑容,他的嘴角也会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只是不知为何,她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异常,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自认识常安以来,无论是在明安县赈灾的艰苦条件下,还是遭受道长的欺辱时,甚至是在山洞中经历惊险的时刻,她始终保持着坚强的形象,从未流过一滴眼泪。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看到带着面具的人群来来往往,仿佛是一群神秘的舞者,在她眼前舞动。难道是看到什么人或是想起什么伤心事,怎么好端端地就跟丢了魂似的。
方民成就站在常安后面,自然也敏感捕捉到常安的情绪转换,看着大滴的泪珠子滚落的妹妹,方民成心疼死了,轻声细语问:“安儿,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与焦急。常安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眼神依旧空洞无神,泪水不停地流淌。
而此时的常安,脑海中不断闪过现代社会的画面,那些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与眼前的古色古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心中的迷茫与失落愈发浓烈。
方常安努力控制情绪,可是情到伤心之处,难以自抑,一旦别人问起,悲伤溃不成军。她真的好想现代的家,想她的爸爸妈妈,想好友钟清,想一切的遥不可及,可这些她都不能跟别人说起,只能可能一个人默默承受。
方民成无措地站着,伸手安抚性地轻拍常安的后背,慢慢说:“安儿,别哭了,有什么事跟哥哥说,你这样哭,我心里也会难受。”
常安泪眼朦胧地哭道:“没事了,哥哥,我只是有点想家了。”
方民成不禁感到有点讶异,上次去明安县快一个月,期间没听过常安提及过家半分,可能是山洞的遭遇给她打击太大,便柔声说道:“安儿是最近太累了吗?没事的,哥哥会在你身边陪你,你想家就跟我说就好。”
只是民成不知道,常安所说的“家”,自然不是他认为的“家”,误会也总比解释不清好,将错就错吧。
周围也有不少行人纷纷驻足,看着常安哭泣。常安赶忙收拾起思乡的情绪,努力挤出一个灿烂的笑脸道:“好啦,哥哥,我们去玩吧,你要给我买好多好多好吃的,我就不想家了。”
毕竟,在她看来,解决低沉情绪最好的武器就是吃甜食,做快乐的事情。
方民成看着情绪好转的常安,不假思索地一口应道说:“行,只要安儿喜欢,哥哥全给你买。”说完,蹲在地上道:“哥哥背你走一段吧,小时候你你可是最喜欢让我背你了。”
常安一愣,心里的小女生人格瞬间置换了上来,大抵女生都是喜欢被宠爱的吧,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
常安立马欢快地趴在民成身上,双手交叉在民成脖子前,撒娇道:“那就谢谢哥哥了,哥哥对我最好啦。”
方民成笑着起身,背着常安缓缓前行。
常安紧紧趴在民成宽厚的背后,灵动的眼眸一转,转头看到走在身侧的李弘,四目相对的瞬间,常安俏皮地做了个鬼脸,活像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满脸得意地炫耀着自己有人宠溺着。
如此调皮的模样,李弘还是第一回见到,那一刻,他的心底仿佛有一颗不知名的种子悄然萌芽,一种莫名的情愫缓缓生长,让他即便想要生气也生不起来。
人高腿长的民成走路步伐极大,即便背着常安,也很快就赶上前面的游行队伍。
前面的人流量越来越大,常安不好意思地从民成后背溜下来,拽着民成的袖子道:“哥哥,我们去买吃的吧”。
民成满眼宠溺地给了李弘一个请示的眼神,李弘微微颔首,两人便带着小雯跟护卫走向卖小吃的店铺。
这里的美食兴起,商铺鳞次栉比,各种小吃琳琅满目,不但各类糕点齐全,居然还有烧烤的东西。
这里的美食文化极为兴盛,商铺鳞次栉比,一家挨着一家。各种小吃琳琅满目,不但各类精致的糕点齐全,让人目不暇接,居然还有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烧烤。
常安兴奋地左顾右盼,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这个看起来好好吃,那个闻起来也香!”民成笑着跟在她身后,只要是常安多看一眼的小吃,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这是常安万万没想到的,居然在这几千年的社会,能吃到现代类的烧烤,香喷喷的烤肉味,噗嗤的炭火燃烧,不断刺激常安的味蕾,这不得各式各样都来一串。
吃完烧烤,方民成贴心地差人买了消食的山楂还有酸梅汁,常安蹦蹦跳跳,目光被一个卖各类面具的小摊吸引,想起刚才看到的青铜面具,说不定在这里也能找到类似的。
摊位前人头攒动,大多都是小孩子,叽叽喳喳地挑选着各种动物造型的跟脸谱类的物件。常安拾起一个脸谱类的面具,入手发现它很轻巧,反过来一看,才看到它是木质品,四周边角打磨的很光滑,上面覆盖着一层白纸,再加以鲜艳的色彩勾勒,倒也算是件工艺品。
再瞧瞧动物造型的,看上去更加轻盈灵动,原来小孩子戴的,是由纸片跟竹条拼接起来的,这种不仅比木质的要便宜,而且更契合小孩子活泼好动的天性,也更适合他们佩戴。
常安纵观一览,好奇地问摊主道:“老板,你这里有没有刚才游街队伍那种青铜造型的三角眼或者大点的面具?”
摊主爽朗笑着说:“姑娘,那种青铜的,咱可做不了,而且那多是用来大节日展示的,平日里没什么销路。不过你如果可以接受木质的,还是纸板的,倒是可以给你现做一个。”
常安欣喜道:“那现在做一个木质的,包括上色需要多久?”
摊主道:“不到半个时辰。不过木质的需要二十文银子。”
常安勾勾手指,方民成就毫不犹豫地付款,虽然不知道常安为什么要做这个,但在他心里,妹妹高兴,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能看到常安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就算花费再多,他也觉得值得。
卖面具的老板收了钱,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从底下抽出一片薄薄的白杨木,眼神专注而又熟练,用小刀雕刻出模型,用拿了一张大纸覆盖其上,小心裁剪出来,用浅青色的色料刷了一遍,放在旁边晾干。
又抽出细细的柳条,用柳条将面具的模型凹凸框架固定好,再用小根的线封好,最后再将上色好的纸张用浆糊糊住,再左右各系上一根细绳,这样,一个面具就做好了。
经过摊主灵巧的双手,一个直观而形象的面具居然就这样从一片木板演变而来,常安如获珍宝地双手接过面具,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没想过自己也能以另一种形式,拥有一个国宝级的三星堆面具。
没有人知道这个面具对常安是怎样一个重要意义的存在,但方民成跟李弘明显感觉到,常安对这个面具的喜欢。
李弘瞄了一眼面具,笑着道:“方小姐的口味还真的是与众不同,寻常小姐,应该不喜欢这种造型夸张的面具。”
常安将手里的面具扬了扬,回嘴道:“我感觉它很壮观,特别形象生动啊。”
不过一个面具而已,宫里祭祀的时候,多的是。李弘想着,心里竟萌生出一种讨好她的感觉,说道:“你若对这种面具有兴趣,等宫里祭祖,我带你看大型的,那一排排一堆堆,才叫壮观。”
常安一听,猛一拍脑袋,对哦,这种宫里有的是,而且李弘是皇子,接触这些器具应该不难,他说以后会带自己去看,那是不是三星堆遗址的奥秘,也能从宫里找到答案。
自己若是将这些文明摸了个透,万一将来有机会回到现代,那自己岂不是能秒杀一众研究学家,一举成名。
常安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全然忘记自己能不能回去还是个谜。
人的职业病一犯,就容易深陷其中,打破砂锅问到底。
怕他反悔,常安主动拉过李弘尾指一勾,眼中满是期待地兴奋道:“一言为定,到时候可得记得带我去看。”
李弘轻轻一笑,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搞得好像很重要一样。此时的李弘,心中满是能让常安开心的期待,而常安也因为这个约定,满心欢喜。
好像一瞬间有了研究的课题跟新的目标,常安心情豁然开朗,蹦蹦跳跳地又汇入人群中,跟村民一起观看庆祝节日。
到了正午时分,游行的队伍绕了一圈,浩浩荡荡地回到城隍庙。庙外的空地上摆满了粥饭,只要随缘添喜就能再次享用美餐。
辛武毫不吝啬地塞了一锭银子,八人随桌入座。
上的都是一些斋菜类的食物,虽说简单朴素,但也有少许的油炸豆干之类的,入乡随俗嘛,而且是吃平安意义的,倒也不浪费,全部吃得干干净净。
吃席期间,村民们分桌而食,来来往往,有说有笑。隔壁桌正兴致勃勃地讨论今晚放水灯跟的活动,常安不由得兴致盎然,心里又充满好奇,可怜巴巴地用手肘碰了碰方民成。
方民成用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说:“别想了,晚上我要去会友,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客栈。”
看来没戏,常安略失望地低下头,嘴唇微微嘟起,不过心里暗暗盘算,今晚定是要溜出来的,难得凑下热闹,不凑可惜了。
晚上,常安跟小雯梳洗完毕后,两人搬着凳子坐在门槛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眼睛时不时瞟向隔壁房间。听到隔壁方民成关门的声音后,她们相视一笑,蹑手蹑脚地溜出门。
主仆两人手挽手走着,街上人潮涌动,摩肩接踵。很多人打着灯笼边走边观赏,卖着花灯的小贩大声吆喝,五颜六色的花灯,各种各样的款式,挑得两人眼花缭乱。
花灯分两种,一种是飞上天的,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孔明灯。另一种就是放河里的,称之为“莲花灯”。
无论是放哪种灯,都是人们祈福的一种形式。人们将所求的,写在灯上面,由灯随风飘去或者随河水流走,都是好的希冀。
有的人求子嗣,在灯上写下“早生贵子”的愿望;有的求前程,期盼着“官运亨通”;有的求姻缘,渴望着“天赐良缘”;也有求富贵,写着“财源广进”。各人所需不同,所求自然也不一样。
水灯的造型多种多样,有荷花般的清新脱俗,有寿桃般的吉祥如意,有圆珠子般的圆润美满,有四方盒般的规整端庄。
常安挑了个荷花造型的,小雯挑了个四方盒。店家将折纸拆开,示意让她们写下祝福。
小雯密密麻麻写了一堆祝福语,常安愣了愣,刚想提笔写,却见周围都是人,自己写的简体字,等下必会惹人注意,想到这,她眉头微微一蹙,便一言不发,动手将花灯折叠回去。
接着两人点燃了花灯,小心翼翼捧着它到了河边,轻轻伸手将花灯放入水中,仿佛将满心的期待与憧憬也一同交付给了这潺潺的流水。
温暖的火光在夜色中摇曳。荷花造型的水灯顺水漂流,渐行渐远,小雯用手轻轻鞠了一捧水,又向远处扬去,眼神中满是期盼,希望自己的小桃灯能飘得远一点。
此时月明星稀,游人如织,盏盏水灯摇曳在水里,宛如璀璨的星辰。它们带着所有人的美好祝愿,向远方启航。
如此美好意境,常安不禁双手合十,补上刚才没许的愿望,轻声道:“钟清,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
放完花灯,常安又在何边驻足了一会,桥上人来人往,河里也有很多客船可供人租借。难得的良辰好景,划船赏月也是一番佳趣。
可惜鉴于主仆两人都不谙水性,小雯望着那一艘艘客船,惋惜道:“唉,小姐,要是大少爷今晚出来就好了,我们就能游湖了。”
她的脸上写满了失落。常安轻轻点头赞同,应道:“确实可惜了。”语气中也带着些许无奈。
“有什么好可惜的,辛武去找船了。”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主仆二人先是一惊,随后脸上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常安跟小雯齐齐回头,李弘将花灯从脸上挪开,嘴角噙着笑,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他原本就生得俊美,剑眉星眼,映衬着月光,整个人清风霁月的样子。
此时他接过常安的话,也不知道跟在她们后面多久了。
不过常安很快就推翻自己的料想,像李弘这样的王爷,对自己也只有做戏的情分,是不会专门跟在后面保护她们的,兴许就是碰巧遇上。
但是占别人便宜,说句好话给别人不为过。常安深知这个道理,便故作惊喜道:“公子,没想到能在此遇见你,既然公子邀约,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
只见常安微微仰头,眼睛弯成月牙状,脸上洋溢着刻意装出的惊喜神情,双手还不自觉地轻轻摆动。
李弘额头的青筋抖了一下,直接拆穿道:“无需客套,本公子还是喜欢方小姐直言直语,不必学无用的表面功夫。”
常安对他的话完全不上心,其实自己也就是客气客气,也并无夹杂其他情感里面。
说话空当,辛武已经租船过来,撑着竹篙从桥下穿过,慢慢将船靠住,冲着岸边的李弘道:“公子,船到了。”
常安这才看到船来,辛武从船下跳下来,拉住船绳索,使之停稳。
李弘手拿着花灯,大步跨上船,又转身伸手,常安递上手去,李弘一拉,人便立于船头。
这只是一艘简易船,四面只有纱布遮住,船一动,风一吹,轻纱随风飘逸,有说不清的氛围感。
船尾是辛武在摇杆,小雯自觉坐在船尾,常安跟李弘对面而坐,这是两个人第二次独处,没有第一次相遇那样要置她于死地的情景,但孤男寡女,气氛还是挺尴尬的。
常安双手紧紧抓着衣角,眼睛时不时瞟向李弘,又迅速移开。李弘则挺直腰杆坐着,目光看向船外,脸上的表情依旧冷漠。
明月在水中倒映出月影,小船撑开了水波,泛着一圈圈的波纹。也有顺水漂来的花灯,一盏盏,明灭可见,跟水中月,相映成趣。
常安看着李弘手中的荷花灯,率先打破沉默道:“王爷,你这手里的水灯怎么不放啊?”
李弘低头看了下手中的荷花灯,随后将其递过去给常安道:“你帮我放了吧。”
大抵皇家子弟都是富贵命,做什么事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连放个灯也是如此。
常安暗地里在腹中腹谤了一下等级制度,又自觉矮人一等地听话接过灯,小心翼翼放入水中。
那荷花灯也奇怪,常安轻轻得推水过去,那水灯也不漂走,而是跟在船舷边,跟着小船漂流。
常安乐了,眼睛笑得跟月牙儿一样,指着荷花灯道:“王爷,你看,你这灯老跟着我们,撵它都不走的,真奇怪。”
“那定是你许的愿望还不够打动它。”李弘回道。
“可这灯是王爷的啊,要许愿望也该是王爷许。”常安嘟囔着道,这荷花灯本就是李弘的,管她许的愿望什么事。
李弘缓缓起身,身姿挺拔,他伸出修长的手臂,优雅地将水中的花灯捞出来,面对着常安道:“本王没什么所求的,你许个愿,我来放。”
很奇怪的一番话,没什么所求,却要买个花灯来放,这皇族子弟的脑回路还真的是清奇。
常安心里不解,却还是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了个愿望。
皎洁的月光撒下来,落在常安的脸上,少女光洁的额头还有好看的五官,眼睫毛如蝶翼轻轻抖动,看得李弘微微失神。
等常安眼睛再次睁开,李弘弯下腰,亲手将荷花灯用掌拨开去,巴掌大的荷花水灯,便顺着水流慢慢飘远。
晚风吹拂,两人衣摆轻轻撞在一起,常安后退一步,坐了下来。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李弘心里一动,好奇地问。
“王爷,这愿望是说给神仙听的,我要是说出来,就不灵了。”常安微微低下头,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浅笑回答道。
其实刚才她许的,是希望方策一家平安顺遂,仅此而已。
李弘有点自讨没趣,又找不出常安这话的毛病,但明显感觉她对自己的疏离跟礼貌,不知怎么的,心里微微不悦,眉头微蹙,负手缓缓地走上船头,身姿挺拔却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落寞,仰头望着那高悬于苍穹的皎洁月亮。
气氛冷了几分,常安也察觉到李弘不悦的味道,暗自思忖着,想到毕竟船是李弘出钱租的,现在还在他的船上,占着他的便宜,自己不能不地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常安笑意盈盈地走向船头,船身微微有点摇晃,常安脚步略显踉跄,身子摇晃了几下,双手慌乱地摆动着,好不容易稳住身姿,语气轻松道:“王爷,你在赏月吗?你听过嫦娥奔月的故事吗?我给你讲讲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