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道长万万没想到,与自己鼎炉的一条龙边相隔,后面还藏着个常安,此刻道长手上的铃铛,近在咫尺,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常安一把夺过道长的铃铛,快而准地丢入最近烈火焚烧的炼丹炉的门洞中,铃铛在火焰中发出一抹黑色,又很快烧成一抹火红。
道长这才看到常安,他自信满满,认为没有人有胆量靠近震天,更不用说停留在其附近了。自然对自己的后方完全没有任何防备之心。
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敢从震天身边穿过,来抢夺铃铛,实在胆大至极。
如今没了铃铛控制,这无疑意味着自己对付这群人增多了几分难度,道长的眼神瞬间变得犹如惊涛骇浪般狠毒恐怖,口中怒喊道:“找死!”只见他手掌凝聚功力,倾尽全力地朝着常安打去。
方民成和李弘几乎同时高声呼喊:“安儿小心!!”
此刻的方民成距离常安还一段距离,李弘也同样有相隔五步之遥,道长的这一掌若是落实,必定会将常安的五脏六腑全部震碎。
唯有卢伟,距离常安最近,但即便最快速度赶上,但就算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恐怕也比不上两步就能击中常安的道长迅速。
常安望着眼前阴狠至极、面露狰狞、一副欲将自己置于死地的道长冲杀而来,身体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侧身一闪,道长的这一掌便落了个空。
然而,道长并未就此罢休,他不得已收掌化爪,向后退了几步,眼中闪烁着愤怒与杀意。“你们竟敢坏我大事!”道长怒吼道,“今日,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说罢,他再次施展功法,准备朝着常安的天灵盖抓去。
也正是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给了卢伟冲上前的机会。
他一剑刺中道长胸口的同时,顺手将一抹青色药粉洒向道长。
卢伟的剑,向来都是比别人多了几道小口,这些小口看似不起眼,但一旦扎进敌人身体里,杀伤力却异常巨大。而此次,这把剑更是被特意用来对付野兽的。
他在刀锋喂了毒,只需一剑,便能将道长正法。然而,他所撒下的药粉,不仅使得道长的血液挥发得更为浓烈,还让其全身都布满了剧毒。
刺鼻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吸引了震天的注意。只见它摇晃着庞大的身躯,如狂风席卷残云一般,张开血盆大口,硬生生地将道长吞入腹中。
道长瞪着眼睛,满脸惊愕和不甘。恐怕他至死也想不明白,最后会葬身在自己养的震天嘴里。
众人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纷纷向后退了一步。他们深知,尽管道长已死,但眼前这只凶残的野兽依然难以驯服。即使没有了道长的指挥,它的危险性丝毫未减。
李弘见卢伟屏息凝视震天,料想卢伟最后那药粉定有乾坤,于是,他抬手向众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一同耐心等待震天毒性发作。
可是左等右等,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震天依旧神采奕奕地跟众人对峙,完全没有中毒迹象。
卢伟骂了声:“娘的,真是活见鬼了,难道这怪物还百毒不侵?”言罢,他提起长剑,猛地挥动剑身,接连斩断了震天的数节触角。紧接着,他又倒了几瓶青黄色的液体,这才满意道:“再给你几瓶噬魂液享受享受。”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次的药液果然奏效了。刹那间,一股刺鼻难闻、如同垃圾烧焦般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受到药液刺激的震天开始剧烈颤抖,它像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企图攻击在场的每一个人。
李弘见状,当机立断下达命令:“所有人原路撤离,弓箭手,火油箭准备, 烧了这个庞然怪物。”
在李弘的指挥下,众人有序地撤退,待到所有人撤离出山洞后,村民们如获新生般,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外界新鲜的空气。
此时常安回望着那座被熊熊烈火吞噬的山,仿佛看到了地狱的景象。
火焰如恶魔一般吞噬着山体,所见之处一片焦黑。浓烟滚滚升腾,遮天蔽日,让原本清朗的天空变得混沌不堪,仿佛恶魔降临世界。
那大火燃烧得极为猛烈,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还有几声怪兽痛苦的嘶吼,火舌不断蔓延,整座山体如同地狱一般,尽是一片末日的惨象。
那些劫后余生获救的村民,颤抖着双腿,缓缓走着,大家互相搀扶前行,每个人脸上满是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庆幸,眼神中还残留着深深的恐惧。他们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那座已经被烧成废墟的山,心中充满了悲伤和无奈。
方民成说什么再也不能让常安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这才出来几天,他们两人就经历了几次生死的战斗,战斗可以胜利无数次,可生命却不允许被战败一次,不然他如何回家跟父母交代,自己也会一辈子活在愧疚当中。
李弘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立刻指挥所有人急速撤退,在确认所有人都安全撤离之后,他果断下达命令:烧山!必须采取这种极端手段,才能彻底杜绝后患。
这场惊心动魄的救援行动,死伤无数,救回来的,只有寥寥三十多个村民,而其他人呢?不是早先死于道长手里,就是在这场战争中,被离焰或者震天杀死。
牢中的县令一脸颓败之色,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他原本也是大善之人,如今却成大恶之人。然而,命运弄人,只因一时为钱财迷了眼,违背了良心,走上了罪恶之路。如今,他追悔莫及,却已无法挽回。苦心经营,步步谋划,没想到,到头来,不仅一分钱都没能捞到,还让无数无辜之人成为冤魂。
李弘当晚便如实写下奏折,命人快马加鞭上报了荣圣帝,如此奇遇惨案,荣圣帝在朝堂发了一通脾气,三申五令各地方官员都必须廉洁爱民,并赋予李弘治理贪官污吏以及整顿朝纲的权利。
客栈的店主夫妇早已被无罪释放,得知李弘他们一行人的真实身份后,心里惶恐又充满感谢,而店主的弟弟一家也终于团圆,喜极而泣。
李弘这次成功侦破了道长的案件,尽管未能将所有村民如数解救,但村民们却对李弘交口称赞,毕竟再造之恩如同再生父母,各个感激涕零,不然不在话下。
告别了梅柳县,他们向下一站进发。经历了生死之战后,同行的八人关系缓和了亲近了不少,卢伟跟辛武对常安也发自心里佩服,尊称她为“方小姐”,在他们心里,也只有这样有勇有谋的女人,才配得起他们的王爷。
常安不知道他们心里弯弯曲曲的想法,但也感觉到大家没有初来时那么拘谨陌生,这个是良好的开端。
卢伟是个直肠子,直言直语,很快跟常安打成一片。
卢伟叽叽喳喳讲了很多外面的奇人奇事,很多东西常安都是第一回听说,卢伟大概觉得常安到底是个姑娘家,没怎么见世面,倒是很显摆自己所知所遇。
常安讶异之余,也好奇为什么李弘那么安静腹黑的一个人,身边的辛武也是沉稳至极,怎么会带着一个活泼的手下,又觉得,像卢伟这样无拘无束的一个人,怎么会屈居为李弘卖命呢?
起初两三天,卢伟还只是赶车休息时,跟常安唠嗑几句,后来,直接跑去常安的马车,将方民成的侍卫换过来,卢伟当车夫,这样又能一边走,一边聊。
李弘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脸黑得跟破布一样,走过去将卢伟提回车,这才结束卢伟的漫长演讲道路。
又连续赶了三天路,终于在中午时分抵达长余县。
地界之处,放眼望去,土地平旷,房屋整齐,田间的农民耕种劳作,小孩子在田间玩耍。看样子,这区域的人民生活得不错。
李弘难得一展俊颜,语气轻松道:“先去找地方住下,明天再到处兜兜转转,这里民风感觉还不错。”
坐了几日的马车,常安早就厌倦了,得知又到了一站,明日又是可以赶集市的日子,心里甚是欢喜。
辛武驱车到了附近的乡镇,在乡镇最热闹的集市边,找了间客栈落脚。
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时分,食客很少,到处都是座位。
李弘向来喜欢偏一点的位置,便就着楼梯旁的位置两桌,各自点菜吃。
店家的跑堂很热情,见李弘他们一行八人衣着光鲜平整,吃相斯文,大约是富家子弟,吃完了便招呼是不是来此游玩,得到确切的回应后,便详细地介绍了本地的特产跟游玩去处,包括从后天开始,村落都会举行为期三天的庆祝丰收的游行活动。
游玩当然不是此行的目的,暗访才是正事。只是这个“丰收节”听上去很好玩的样子,卢伟跟常安都一脸希冀的表情看着李弘。
李弘轻咳一声,淡淡道:“那就多逗留几天吧。”
常安闻言,拽了拽方民成的手袖,方民成无奈叹道:“到时候,你跟在我身边,我带你转转吧。”
其他人听说可以玩几天,心里也是充满欢喜。
第二天天刚亮,就有四处叫卖的声音,常安拱了拱身侧的小雯,声音懒懒道:“懒猪,快起床了,等下本小姐带你去逛街。”
爱逛街都是每个女人的天性,小雯一听,顿时睡意全无 ,麻溜地收拾梳洗,又下楼端了粥服侍常安吃完,主仆两人梳妆完毕,带好银票,准备出门消费。
方民成还在楼下喝粥,见到常安跟小雯一副出去逛街的样子,心里不放心,便叫了一个身边的护卫跟着,又千叮万嘱人多的地方不要去,加上常安再三强调只是去转转就回来,这才放下心。
长余县比梅柳县热闹很多,人们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街道两旁早就张灯结彩,装扮地很喜庆。
家家店铺两旁都扎着禾把,上面插着几串稻穗,寓意留有余,后无忧。
街上也有穿着民族服的村民,鲜艳大红大绿的配色,夸张的稻穗牛羊羽毛头饰,手舞足蹈地,是在为丰收节做热身活动。
自古以来,中华农耕文化的历史源远流长,只是常安没想到,在几千年前的这里,就有聪明的祖先举办“丰收节”,以此提升农民的幸福感跟收获感,这是多么前卫而睿智的思想。
常安边走边停下来观赏,沿途的风景让她目不暇接。村民们热情招呼生意,瓜果蔬菜鲜嫩欲滴,仿若刚从田间采摘而来。但常安他们一行人是来住店的,并不需要购买蔬菜。
胭脂布匹颜色齐全罗列纷繁,然而这些都不是常安关注的焦点,整条街最吸引她的地方,就是眼前这家卖当地头饰服装的店铺。
俗话说,入乡随俗,自然是要跟着这里的人打扮打扮一番才好,而且这里的民族服是常安前所未见的,流苏广袖,束腰长裙,头饰有各种羽毛配色,再配以各色珠子,浓烈的民族色彩,让常安欢喜得难以自抑。
常安精心挑了一套合身的服装,又让小雯自己挑了一套,还购置了一些精美的头饰装扮,还有一些好看的手串,准备明天穿着这身新衣去游街。。
主仆两人满心欢喜地提着鼓鼓囊囊的包袱出了店门,负责保护的侍卫十分机灵,赶忙主动接过包袱背在身上,心甘情愿地充当起脚夫的角色。
街道还很长,人也渐渐越来越多,侍卫担心常安的安危,提醒她要回去了。
常安看了看天时,估摸也差不多快午时了,便听话地回客栈。
等到中午时分,男人们并没有回来,常安他们几个就点菜吃了,小雯将服装洗了晾干,常安在房内研究这些花花绿绿的民族饰品,这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申时刚到不久,李弘他们一行人前后脚回来客栈,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
常安以为哥哥回来了,便开了门,想要给他看看今天新买的东西,探头看见是李弘,便悻悻叫了声:“公子”,便失望地关上门。
傍晚的时候,方民成才带着护卫归来,一脸风尘仆仆,鬓角的头发都散开了些。看来今天赶了很多路,去了很多地方。但看他们之间的神情,轻松闲暇,应是没探查到异常之处。
附近十里八乡的乡亲们也是知道这里有举办庆典,也都陆陆续续地赶来凑热闹。
一大早,常安就听到楼下客栈热闹的声音,估计是要来投宿的旅客,嘈杂的楼走动声,还有呼喊声,后院的马叫声,小孩子的哭笑声,楼下的叫卖声,夹杂成一片,热闹非凡。
常安翻了个身,摇了摇小雯,主仆两人便高高兴兴地起床。
等到她们盥洗梳妆完毕,开门下楼,方民成眼前一亮,这妹妹,总是能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跟惊艳。
只见常安上半身百善自编滚袖的短衫,下半身是长长的紫色百褶裙,头上戴着一个特色的羽毛银饰抹额,四周长长的流苏边装饰,整个人显得灵动又乖巧。
“哟,方小姐,你这样一打扮,还真像这里的本地居民。”卢伟绕着常安一圈,伸手想要摸摸她头上的白羽毛,被方民成扇子打掉,气呼呼地想李弘告状,却收到李弘一记不满的眼神,便识趣地退在后边。
一行人吃饱喝足,跟着来往的村民,一起走去街市中心之处。
今日开门做生意的店铺依旧很多,小孩子们也穿着各类各异的服装,跑上跑下,沿街玩耍。
李弘一众人慢慢走着,沿途欣赏观望,游人如织,热闹非凡。
方民成带着常安,走到前面,对李弘道:“公子,这前面右拐,前行两百米左右,有个“城隍庙”,听说很灵验,公子想过去看看吗?”
李弘点头默许,方民成便拉着常安,跟在他的身后,后面跟着小雯他们,慢慢走向城隍庙。
这几天城隍庙的香火不断,民间都是有讲究的,无论是什么庆典,谢神上香都是免不了的,这是规矩,也是传承。
从庙宇的外围,就挤满了人,更别说里面的情景。辛武在附近买了八束香,八人各分了一束,招呼了卢伟,一左一右地开路,给李弘腾出一条前进的路。
来城隍庙本就是临时起意,常安并不知道要跪下来求什么,或者换句话说,自己想求的太多了。
想回现代,想方策跟陈氏身体健康,想民成立功名,平安一世,想纪丹曼有美满婚姻,想原主方常安能稳妥过一生。
轮到常安上香的时候,常安跪下,心里默念道:“希望一切如愿。”
庙宇的左侧,有个解卦的老先生,仙风道骨,瘦弱而精神焕发,捏着小胡须,笑眯眯地给人说着凶吉之兆。
小雯缠着常安,“小姐,过去看看吧,我们也来解卦。”
常安拗不过,又见此时解卦的人不多,便答应上前看看。
小雯兴冲冲拿着求来的签,递给老先生,老先生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了几行字,念道:“大吉签。群山两行白鹭飞,琵琶乐舞歌与谁?花中藏玉人不知,终有巧匠琢成器。姑娘,敢问你是要问什么?前程还是姻缘?”
小雯赧然不敢答,常安替她答道:“请老先生都说说。”
“问前程的话,姑娘大吉大利,有贵人相助,好运相续。若是问婚姻,缘分未到,需要静候,等待花开。”
小雯略失望的表情,常安却不以为然地拍拍她的肩膀道:“放心,等你出嫁,本小姐定风风光光送你出嫁,你慢慢挑夫婿,咱不急。”
小雯掏出荷包,拿了碎银塞进“卦金箱”。
老先生喊住常安道:“姑娘,你不算一卦吗?”
常安愣了一下,旋即摆摆手道:“不用啦。我没什么要算的。”
李弘意外地看了眼常安,随即向前一步越过她,将手中的签子递给老先生,说:“这卦算她的,解解看。”
???常安一脸问号脸,心中暗想:还能替人求签?未免也太离谱了。
方民成也不由愣住了,虽然李弘跟常安有婚约,可他们之间向来很少往来,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李弘主动做一件关乎常安的事。
老先生一手接过竹签,问道:“敢问公子跟这位姑娘是何关系?”
李弘潇洒地用扇子指着常安道:“她是我的未婚妻。”
老先生闻言点点头,丈夫为妻子求签,未尝不可。
看了签文的序号,捏了捏胡须,将签文写下,念道:“上上签,可喜可贺!吉昌应期得善福,佳偶天成贵比金。一旦凌霄破天出,他石可做攻山玉。这签无论是姻缘还是其他,都能左右逢源,百事吉利。”
人向来都是喜欢听好话的,更何况这还是上上签。
李弘一高兴起来,辛武赶忙上前,拿了一锭银子塞进箱子里。
小雯也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签文叠好收了起来。
这签文虽是极好的,但常安却只是一笑而过,什么“佳偶天成”,她跟李弘,分明只是徒有“未婚夫妻”的虚名罢了,又何来的“贵比金”。
踏出了城隍庙,一行人缓缓回到人群中。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锣鼓喧天,村民们唱着悠扬的山歌踏步而来,那淳朴的乡音,欢快的步伐,载歌载舞,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队伍长得望不到尽头,前面的歌舞欢腾着游过街,后面是一众挑着稻草的人,稻草上放置着几簇稻谷跟玉米,寓意着大丰收。
再往后,一片红绿如潮水般涌来,一波带着面具的村民边走边跳,果实缀满腰间,头上面具各异,有青面獠牙。也有红粉交错,极具文化特色。
这是常安来这个时代,所受到的文化冲击最为震撼的一次。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热闹非凡的场景,心中感慨万千。
这个民俗习惯有着它独特的魅力和温暖,那些人与人之间真挚的情感,那些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都是如此的纯粹和动人。
常安兴致勃勃地观赏,手里还拿着民成买的糖葫芦。突然余光扫到队伍之中,一个高举青铜面具的青年。
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这三角眼的设计,宽颐广额,棱角分明,可不就是那三星堆出土的面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