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傅青隐的车停在郊区的废楼前。
韩修下车为他拉开车门,手电筒的灯光照亮迷茫的黑夜。
门口看守的人推开沉重带着锈迹的大门,傅青隐和韩修进了废楼。
废楼阴森,只燃着几盏老旧的钨丝灯,潮湿味下带着薄薄的血腥味,以及奄奄一息的喘息声。
傅青隐和韩修走下地下室。
“吱呀——”
拉开三道潮湿长了青苔的铁门,走到最为阴暗之处。
韩修提起手电筒,照亮面前绑起来,头发一绺绺糊住脸,身上全部是伤痕,一只老鼠爬在她身上,啃食着她身上的腐肉。
“哗啦——”
一桶水泼在安妤脸上。
安妤发着高烧,凉水泼在身上的瞬间她睁开了眼,同时,水的馊味、地下室的潮气以及腐臭味涌入她的鼻腔。
她下意识反胃干呕。
等咽下那股恶心劲,她看清了黑暗中男人的身影轮廓。
“是你。”
定罪后逃逸,她以为可以在傅旭安的帮助下脱困,却没想到被再次抓住。
她还以为是沈蔓……
“是沈蔓我也就认了,为什么偏偏是你傅青隐!”
五日没有进食,只被他们暴力注射了两针葡萄糖,以此吊着一条命。
此时安妤非常虚弱,连歇斯底里的怒吼都发不出声。
“你动她那天,就该想到我会怎么折磨S你。”
“她死了对吗?”安妤的眼眸中闪过难得的光亮,“就算你弄死我,她也不会活过来,我就是这个阴暗一个人,你不跟我好,我就要、毁掉你的挚爱。”
傅青隐走近到她面前,那双从未施与过她一个多余眼神的眼此刻认真注视着她的脸。
安妤心头忐忑,她不明白傅青隐想要做什么。
“啊!”
正当她迷失、沉溺于傅青隐深邃的眼神时,眼前闪过一道寒光。
她的手被绑在木架子上,动弹不得,右颊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疼痛灼烧着伤口,血液模糊了她的脸,她疼得在架子上抽搐。
紧接着,黑夜中又亮起一道寒光,寒光后傅青隐的眼神冰凉绝情。
“你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张脸吧。”
“我看都懒得看一眼,但你如此在意,我便也给你毁了。”
傅青隐的语气十分平静。
随后,安妤又发出尖锐的哀嚎。
她的大腿上捅出一个血.洞,她的身子被死死固定着,骨骼用尽所有力气也无法挣扎,疼意钻进心头。
四周的老鼠嗅到血腥味,爬上来啃食她的血肉。
泪水模糊了安妤的眼,她一遍遍痛苦狰狞地喊着傅青隐的名字。
“傅青隐!”
“我恨你们!”
“我恨死、你们!”
暗夜中的傅青隐面无表情,冷得骇人,如同身处无数淬火中的地狱阎王。
地下室没有亮光,安妤不清楚她被关在地下室多久,被困的日子里她挺过了无数项酷刑,唯有这一次,产生了想死的念头。
死了就一了百了,死了就不用眼睁睁看着老鼠咬自己的肉。
她咬上了自己的舌头。
她甚至连最后结束自己生命的力气都没有。
一个黑影上前,韩修撬开安妤的嘴,往里塞了一块抹布。
“想.死?没这么容易。”
事故发生后,姜筠头部、腿部重伤,昏迷不醒,经历了几场大手术,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如果仅仅只是让安妤死,那太容易了,世间没有感同身受,无法让她感受姜筠承受的痛苦,他们能做的,唯有让她尝尝更耻辱、更痛苦、更绝望的比死还难受的活法。
这一夜,傅青隐在地下室坐着,看安妤一遍遍昏过去,又一遍遍被水泼醒,被折磨得神志不清,数次寻.死。
天将破晓,傅青隐起身离开。
他回去洗去身上的血腥气,刮掉脸上的胡子,整理好发型,换上衣帽间隔间里单独陈列的一套西服——那是姜筠送他的成人礼物。
他走下楼时,韩修已经等候在此。
“找到了吗?”
韩修点头,“找到了。”
出发的路上,傅青隐让开了电台,电台播报着最新的新闻——
“近日备受关注的‘临城大剧院坍塌事故’嫌疑人安妤于今天上午被正式逮捕……”
……
半小时,车子抵达郊区一座私人疗养院。
姜筠失去生命体征后,沈蔓将人秘密转移到此处,与此同时,国内一家知名殡葬公司也已抵达美国。
在韩修的辅助下,傅青隐进入疗养院。
疗养院很安静,能听见四周的鸟鸣声,傅青隐脚步平稳,走到病房门口。
他的手抵在墙上,头抵在手肘上,不确定这次推开门看到会是什么。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傅青隐的手落在扶手上。
屋内温度骤降,四周弥漫着白茫茫的寒气,仪器设备在运转,没有心跳仪,只显示房屋温度和湿度——
3摄氏度,相对湿度50%。
病床上微微隆起,傅青隐一步步走近,停在病床前。
姜筠披散着头发,穿着纯白色衣服,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双眼阖实。
他俯下身子的瞬间,眼泪夺眶而出,他伸手揩掉滴落在她衣服上的泪珠。
紧接着颤抖着手,拉起姜筠的手。
冰凉、僵硬。
傅青隐的泪水模糊双眼,湿润下的眼眸红透了。
他屏住呼吸,摸上她的脉搏。
无比平静,没有任何起伏波澜。
傅青隐跌落在地。
前日看到的记录本上的一行行字再度闪过傅青隐的脑海。
【5月13日9:00,病人失去生命体征。】
傅青隐没见到姜筠,便不信任这个结果,可今天他来到姜筠面前,摸着她冰冷的身躯。
他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重新站起身来,注视着姜筠紧闭的双眼。
“姜姜。”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喊姜筠。
“很多话没来得及跟你说。”
“人真的要等到失去的那一刻才追悔莫及吗?”
姜筠没有一点儿反应。
“是我太不关心你,这些年,你过得一点都不好。”傅青隐垂低头。
“如果我每次不是偷偷回去,不是远远望着,而是在你身边,带你去看医生,陪你康复,你是不是就不会过得这么苦。”
“如果我注意到身边的隐患,如果我压下那些流言,你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如果我当时没有跟你结婚,你是不是现在就好好的。”
泪水划过脸庞,在温度极低的病房里,冷透了。
“世上没有如果,这些命题都无法成立。”
傅青隐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戒指盒,黑色绒布里的戒指熠熠生辉。
荆棘缠绕着戒圈,无数通透钻石包裹着一颗暖阳色的宝石。
婚后第一年,他再度参与南极项目,偶遇姜筠学生时代喜欢的珠宝设计师思珂。
他的团队挖掘开采到一颗绝世罕见的暖阳色宝石。
他忘不了那天,在冰天雪地的南极大陆,他将未雕琢的暖阳色宝石置于手心,对准天边耀眼的烈阳,仿佛太阳悬置在他的掌心里。
那一刻,他蓦然想起十八岁成人礼上,姜筠送来的西服里夹着一张明信片——
“我总在雨季时想念太阳。
好在我今天遇见了太阳。”
他第一次将对姜筠的情感向一个陌生人道来,恳请思珂以此宝石为他们设计一款婚戒。
思珂作为设计师,喜欢倾听故事,听完傅青隐视角下盛大的七年暗恋。
他说:“你跨越无数荆棘,只为爱一个人。”
“她的明信片,是对你的隐晦情话。”
“而你七年暗恋中,晦涩难懂的眼神里藏着对她的隐晦情话。”
“这个作品,就叫隐晦情话。”
……
后来思珂设计完成作品,傅青隐在拍卖会上花三亿拍下。
对赌协议完成在即,他要和姜筠好好过日子,他要将埋藏于心底的爱意向她娓娓道来。
可惜,一切都没来得及……
傅青隐俯身吻上姜筠的唇,泪水滑落,他尝到了咸湿。
他轻轻抬起姜筠的手,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紧接着,他取下另一枚男款戒指,戴在右手无名指上。
“姜筠,我爱你。”
他牵着姜筠的手,单膝跪下,从后腰取出一把匕首。
他没有任何犹豫,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顷刻间滴落在地面。
“我欠你一条命。”
“你不在,我也不配活.下去。”
他注视着姜筠安详美好的脸庞,思绪回溯到高中时代,回到孤儿院……
她美好温暖,光彩照人,是他漫长人生中难得的太阳。
只是,那枚永悬不坠的太阳也陨落了。
“姜姜,我爱你。”傅青隐又说了一遍。
血液流到他们牵着的手上,染红了无名指戒指上的暖阳色宝石。
他眨了眨眼,身体渐渐无力,眼前的画面被迫切断,茫茫白光几乎要将他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