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城西元宝胡同,在一旁伙计的指点下,停在了一家大院门前。
“少爷、小姐,咱们到了!”说着跳下马车将身后的箱笼抬至门口,用力拍了两下门,又回头与下车的周言谦一同抬下另一个箱笼。
大门从内开了半扇,探出来个头,是个年过而不惑中年男子,打眼瞧见了正在抬箱笼的小伙计,惊道:“王五,怎么了这是?”
“还不赶紧来帮着将箱笼抬进去?”王五暗自腹诽,这个祁叔真是一点眼力见识都没有,难怪虽是主母家的亲戚,这么些年却还是在看门房。
但他面上还是笑着:“这不老爷昭县那头的外甥与外甥女到了!”放下箱笼后,转身点了个数给了车马费,没有瞧见祁叔弯腰时一脸鄙夷的神色。
“表少爷、表小姐!那我就先去忙了,老爷大概还在铺子里等我回去呐!”
王五瞧着年纪不大,却格外有眼力见儿,还特别会照顾人,让人心里格外舒坦。周言谦同他作揖道谢,被他连连鞠躬挡了回来。
“大门口离不得人,你们进去后再找个人来搬吧!”祁叔扔下一句话甩着膀子头也不回进了一旁的门房。
“你这人!”沈代玥这会儿还只觉得下人惫懒,刚想要去呛上两句,被一旁的周言谦伸手拦了下来。
周言谦默不作声地朝她摇了摇头,拿过沈代玥手中的包袱就往里走。
两人谁都没有来过大舅京城的家,绕过眼前的百福一字型影壁,一座宽敞的庭院映入眼帘。两边有几盆金桔,黄澄澄的果子挂在枝头,煞是好看。
正欲往里走,有路过的洒扫婆子瞧见了他们,询问一番后将人引进了后院。
一路上雕梁画栋,勾沿飞角。只走了百余来步,那婆子指着其中一处院子同他们说:“这就是咱们夫人的院子了,刚用过午膳,夫人应当正在院内消食,你们直接进去就是了。”
一进院,刚巧迎面撞见有两位女子说笑着走来,其中一位着翠绿色袄裙的女子挑着双眼睛上下将二人打量了番,才笑着抚掌道:“这怕是咱们爷在昭县的两位外甥子了吧!”
“快快进来,夫人方才还和咱念叨着你们什么时候来呢?”说着丢下一旁的伙伴,上前不由分说拉了沈代玥胳膊就往里带。
“夫人,快瞧瞧!今天又是谁来了!”
一位头戴嵌宝凤邀花簪的贵妇人转身望了过来,只见她身着紫绡暗纹绒衣,内着象牙白团花锦裙,回头见了俩人只消愣了一瞬,立马扬起笑脸扭着胯走了过来。
一双画得细细长长的眉毛下是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眼梢上扬,似要飞入云鬓。“哎,这大概就是我们老爷家的两个宝贝外甥了吧?不成想这么快就到了我还估摸着你们过两天才能到呢!”
这位想必就是大舅母了,沈代玥是没有见过,就连周言谦大概也就是幼时见过。这会儿虽然全无印象,也还是乖乖见了礼,唤声“大舅母”。
见得这么少,只因这位大舅母祁氏是大舅来京后才娶的媳妇儿。她娘家是京城郊外人,一家人都靠着父兄给人渡河为生,在一次偶遇后,与大舅俩人相互看对上了眼。
两口子偶尔口角时,祁氏会怒斥邵书墨一声“南蛮子”,邵书墨却不敢道一声“北方侉子”,俩人的家庭地位可想而知。
所以邵书墨与祁氏成婚这么多年,回昭县老家的趟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离二人三四步的距离,祁氏停下了脚步,打量着周言谦身上的包袱,抬眼慢条斯理问道:“这一路叫你们两个娃娃自己摸索着进了京,倒是不容易!就带了这么些衣裳?”
“不是不是,”沈代玥有点不好意思,“还有两个箱笼在影壁那边,还要请大舅母叫两个人帮忙抬进来。”
“哦!”祁氏反倒是松了口气,随手指了个丫头,“听见了?去叫几个人帮着将箱笼抬进来,就.....”她的手收了回来点了点额头,“就先放到大姐那屋吧!”
“还有,将铺子前两日的铺子的账送过来......”
“叫你们去农户收的粮收了吗?家中吃饭的嘴多,粮食要多备些。唉!年底粮价又涨了!”
她好似突然又忙了起来,与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而后又像突然想起他们似的,“你们午膳用了吗?”也不待他们回答,看向身边的另一个丫头,“去叫厨房热点饭菜送到大姐那儿,顺道把他们也带去。”
说完朝着他们扯起一道笑,只是那笑未及眼底,显得有些虚伪,“我每日要忙的事实在太多了,你们先跟她去休息会吧!”
沈代玥捏着手指慌忙扯着笑与周言谦一道跟在丫头身后,几人在园中一阵兜兜绕绕后,来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
那丫头转身行了个礼后,“表少爷、表小姐,就是这里了!我去厨房让他们再准备些饭菜”说完转身又往厨房疾步赶去。
“吱呀”一声,推开小院的木门,里面仅一处窄窄的天井,屋中似有人说话,听见外面的动静没有了声音。
“谦哥儿,阿玥!”邵秀宛眼睛一亮,激动地一抚手,朝屋里喊道:“快快过来,看谁来了?”
沈予昌在里头忙不迭地跑了出来,在路上时,总担心着将孩子留在那儿,会不会遇到什么事?一路上心中仿佛有着千言万语要当面交代。
这会儿出来见着两个孩子却只顾着笑,任何话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伸手接过周言谦肩膀上的包袱,摸了摸沈代玥的脑袋,又拍了拍周言谦的肩膀,“先进来吧,一路舟车劳顿,累着了吧!”
屋子统共也就三间,格局同沈代玥从前在昭县的住的差不多,左右两间厢房,中间是客厅。
几人在厅内两张月牙桌拼成的圆桌旁坐下,刚喝上了两口热茶,邵秀宛讶道:“阿玥,你们行李是不是丢了,怎么俩人就这一个包袱。”
而且包袱刚才她接了个手,里面也不似有衣物的样子。
“哦,还在门口,大舅母说让我们等着,说会有人帮着抬进来的。”
邵秀宛闻言与夫君相互对视一眼,苦笑着同周言谦开口:“谦哥儿,这会儿你同你姨丈一同去门口抬进来吧!”
见二人不解地望来,邵秀宛笑着低声解释道:“你大舅母这人,行事有点....算了,总归寄人篱下,自个儿多动手。”
沈予昌起身叫上周言谦往外走去:“早些抬回来,早些理了好好歇息。”
今夕不同往日,万事还得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