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何训导倒下就再未起来。
刘知府竟也就任由他躺在地上,惊堂木拍下,就开始念何训导的罪状。
“状告人杭宇东,状告何怀仁目无法纪,残害生员……”
刘知府把杭宇东的状书念了一遍,又拿起惊堂木再次拍下,继续说道:“经本府查实,证据确凿。今判何怀仁死刑,秋后执行。由于涉及失踪学子,本案还需转交布政司决断。现请何怀仁签字画押!”
刘知府不管人是否昏迷,直接喊衙役拖着何怀仁的手盖在纸上。
王晟能明显感觉到何怀仁手抽动一下,又放下。
“退堂!”
刘知府见已经签字画押,直接惊堂木一拍,宣布本案了结。
王晟皱着眉头,看着明显装晕的何怀仁。
“王兄!王兄?”
季少淮挥着手,在王晟面前晃了晃,略带笑意说道:“回神了。”
小芽这时也围过来,在旁边贺喜:“少爷刚刚真是英明神武,直接将那人堵得哑口无言。”
季少淮侧过身,用扇子敲了一下小芽的头,调笑道:“就你嘴甜。”
小芽摸着额头说:“小的这也是实话实说嘛。”
王晟这才回过神来,回应:“季兄。”
“王兄,你刚刚在想何事?”
季少淮挑眉,嘴角上扬,旁人一看,也知道他现在心情甚好。
“还想得如此入迷?”
王晟看了一下四周,围在大堂外的人群均已散去。
他垂下眼帘,思考片刻,用平淡的语气说道:“走吧,边走边说。”
王晟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季少淮疾步行至王晟身边,纳闷问:“为何此事已经解决,王兄却没有喜意。”
王晟停下脚步,转身看了一眼季少淮,平静地说:“此事解决,我自是高兴的,我也应该是高兴的。因为,府学中的学子不再收到此人的威胁与迫害。”
“况且,这件事能够解决,季兄,你做得不错。否则,此人必将逃脱死刑,只是免除职位,再罚一些钱财罢了。”
季少淮听见王晟这么说,笑意加深:“我当然不会放任此人逍遥法外,也不枉费我昨日在外奔波。”
王晟听见这句话,眼底也露出淡淡笑意。
“正因为你的坚持,还有诸多学子的坚持,杭宇东的死亡才有意义,诸多失去踪迹的学子,才能有一线寻得的生机。”
季少淮听见王晟这么一连串的夸奖,咳嗽一声,正色说道:“王兄,你也曾帮助官府捕获疑犯,为此次事件提供许多助力。”
王晟摇了摇头,叹道:“还不够。”
自己昨日只能守在府学里写话本,祈求看见话本之人能够明悟,进而借希望于何怀仁能够受到应有的惩罚。
自己的力量小之又小,在其他人眼中,可能也是与杭宇东一样,能够任人宰割。
可是,蚂蚁虽小,力能搬山。
王晟想到这里,反而露出微笑,侧身与季少淮说道:“你昨日,果真去了杭宇东的家?”
他盯着季少淮,企图从季少淮的脸上寻出异样。
季少淮反倒莞尔一笑,缓缓说道:“果真瞒不过王兄,此处不方便说,咱俩回府学。”
他从袖中取出银钱放在小芽手上,“小芽!帮我和王兄买点吃食,稍后送到府学外,我自会来取,剩下的就赏你了。”
小芽喜笑颜开,答道:“保证完成!”
话音未落,他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王晟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王晟与季少淮路上又闲聊了一些杂事,回到号房,关上门,季少淮来不及整理衣襟就说道:“我昨日确实去了杭宇东的家,可是,并未见到他母亲与小妹。他家外面现在全是衙役,就守着那处,不过有很多人看见我去了。”
他说完这句话,换了口气继续说:“我去杨府,也是有衙役把守着,不能进入,更何况进府去找杨子美了。”
季少淮摇了摇头,看着不远处正在拿笔书写的王晟,叹道:“我除了花钱查到了何怀仁进去赌坊赌钱和大肆购买物件,其余的证据,都不是我自己拿到的。”
王晟全然明白过来,放下笔,再次盯着季少淮。
那双眼睛,好似能够洞察人心,穿破重重迷雾,直至人的灵魂深处。
“是回府后,季府给你的?”
季少淮点点头,颓废地说:“我回去以后,祖父就拿出那叠信让我看了,说是杭宇东叫他母亲送来季府的,让我今日公堂之上,说昨日我去杭家拿的。”
“说实话,王兄。”
季少淮刚刚那份喜意,全然被颓丧之气压下,闷闷地说:“我觉得我赶前忙后,还不如祖父在家里运筹帷幄。刚才,我甚至不敢在小芽面前表现出来。否则,我回去又该挨批了。”
王晟摇摇头,宽慰道:“至少你的祖父愿意帮助你,而不是将你锁在家里,不让你干涉。”
季少淮一怔,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是我着相了。”
王晟见季少淮缓了过来,才继续说道:“刚刚我在想,知府大人这么着急给何怀仁定下罪名,是否包藏祸心。”
他说到这里,季少淮面上一呆,喃喃道:“这也是可以说的吗?”
王晟笑着摇摇头,解释道:“你以为是你的祖父自己拿到的证据吗?我看不然。”
“为何?”
“你曾说过白府与杭宇东家的门外全是衙役,除非你季府,有大内高手,来去自如,便可取得证据。我且问你,你们季府有吗?”
“这……”
季少淮干笑一声,说道:“我们都是良善的世家,哪里来的大内高手,又不是想干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那就不存在,季家就绝无在此期间拿到证据的可能。”
王晟跟着也笑了一声:“此前,你派人去调查杭宇东,那时还没有衙役把手吧。”
季少淮点点头,纳闷说:“不过,他们一家人都很怕生,和邻居也不相熟,不怎么串门。当然,也不理我们。”
王晟接过这句话,继续问:“这样啊。杭宇东多疑,他明显知道此前将你赶出府学一事已经得罪你,得罪季府。他们家人也与邻居都不熟,和季府更加不熟。这样的人家,会亲手把证据交到季府吗?”
“季兄,你想过没有,这份证据,不是杭家给季府的。”
王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继而陈述道:“而是刘知府给你们季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