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着头蹲在地上,身形依旧挺拔,脱去她的绣花布鞋,将腿放在自己腿上,继续替她按摩。祝悦卿有些羞涩,往回缩了缩。他用力按住她的腿:“别乱动,你初次习武肯定辛苦,不揉开肌肉明日只会更痛。”
祝悦卿闻言,心中的气消了不少,但仍嘟着嘴低声喃喃:“你今日好凶。”见她连夫君都不叫了。他不禁气笑了,这小姑娘人不大气性不小,褪下她的绫罗足衣,小巧可爱的脚趾微微发红,想来是从未做过这些。
“你怎的这么委屈,不想将敌军斩于马下了?”温语休勾起嘴角,逗着她。
“那…还是想的。”她知道练武辛苦,只是他好凶也不知稍微放水一二,也要循序渐进嘛。
按的差不多,转身去净手。见她还低头坐着,小嘴撅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哎,叹气坐下耐心的与她细说:“严师出高徒,我对你严格是为了打下更好的基础,不至于日后飞针还未甩出你这小手腕先折了。”
祝悦卿撇了撇嘴,哪就这么容易折了,又不是纸糊的。
“好啦,不气了,若是不想练,我们便不学了,为夫护的住你。”终究是心软妥协了,罢了。
祝悦卿扯住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我还能撑得住。”她脸皮薄,难以开口认错,今日是她的过错,既已答应习武,就不该耍小性子。
他自然不会责怪她,若能习得些许武艺用以自保,自是再好不过,如若不能,他也会倾尽所能保护她。他揉了揉她的发顶,缓声道:“用早膳吧?习武需得多进些饮食,你过于清瘦了。”
清瘦?她如今尚在长身体,衣物每半年便需重新丈量尺寸重做。祝悦卿知晓自己此刻理亏,便也不与他争辩,乖顺地点了点头,早膳时还多吃了半个奶馒头。
用过早膳后,祝悦卿伸了伸腰,她觉得有些困倦,毕竟今天起得很早,又做了不少耗费体力的事情。她的眼睛微微眯着,透露出一丝疲惫。
温语休看着她这个样子,心疼地笑了笑。他轻轻抚摸着祝悦卿的头发,温声说道:“好好休息一下吧。”祝悦卿点点头,温顺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温语休帮她盖好被子,然后悄声地离开了房间。
暗羽在书房里,规规矩矩不发出一点声响。他指尖划开一封封书信,大致扫过,没有他想要的东西。啧——有些不耐烦,开口问道:“就没有其他的?”暗羽冷声回道:“并未。”言简意赅,按章办事不猜测主子心思,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般。
暗羽组建于温老将军在时,暗羽只听从温家家主一人之令。他们存在近四十年,为家主做事,无需理由没有情感只听命令。
摆了摆手示意,暗羽消失在书房里。他再次陷入沉思,竟然没有任何异常,没有生病没有争执…难道真是子齐卦象出了问题,可她确实反常,并非陵城世家女风范,陵城世家女无趣死板墨守成规居多,怎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更不可能知道这些奇怪的事!
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又抓不住头绪,心情烦躁不安,指节不停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不断回忆着从迎亲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
突然一惊,她的梦……她能看到过去,几次梦境的时间依次是婚前、胸口箭伤、生病时。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因为赐婚而被绑在一起,她的梦才首次出现,胸口箭伤时,她受到刺激,当晚梦境再起,生病时……又是为何?仿佛她的梦境都是因他而触发。
备马疾驰至军营。“将军。”侍卫行礼,他颔首示意,步履稳健,直驱周子齐帐中。猛然掀帘,跨步至他面前,面色凝重呼吸微促。
“你这是为何?如此惊惶。”周子齐微退,距离太近让他略有不安。“你说看不清她的命格,只因她与我相连,算出姻缘天定。”他声音低沉,似是想证明什么。。
“是,你发现什么了?”周子齐认真起来,这件事他也十分想知道因果起源。他催促着:“那你替我卜卦,快。”
“卜卦?卜什么?”周子齐不懂,二人情缘已定,如今还想卜什么呢?
“卜我会不会丧妻之痛!”他牙缝里挤出的一句话,想到这自己也是阵阵心惊。
周子齐恍然大悟,若是已经陨落那她便不是此人,姻缘天定还是她吗?伸手推演,掐指落下,又是怪事。阵阵疑惑涌上心头,眉头紧蹙,:“怪了,卦象所示,你并未有此一劫。”
“那她还是她?或者说现在的她才是我的姻缘?”温语休心中有了答案,他并不在乎此人是谁,无论是谁都是他的妻子。只是害怕这一切最终不过梦一场。
周子齐并不明白他心中所想,也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推了推他的肩膀。“醒醒,你魔障了?”
恢复平静冷静的姿态,淡淡呼出一口气,心结已解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无论她是谁都只能是我温语休的妻子。扯嘴一笑:“无事,谢啦,我回府了。”
一炷香时间,人又走了,周子齐楞在原地,要么不动情,动情就魂牵梦绕的。女人真可怕,潜心修道才好。
走进逸思院,闻见一阵饭香。温语休笑着进了屋内,“卿卿,今日又亲自下厨了?”上次尝过她亲手做的牛肉饼记忆尤深,久久不能忘怀。
祝悦卿见他回来了,蹦蹦跶跶的朝他走去,:“夫君好聪明啊,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他心中心结已解,心情也很好,捏了捏她的鼻子,十分开怀大笑:“因为小爷我聪慧过人。”得意起来又自称小爷。
祝悦卿对他张扬的性格并无恶感,反倒颇为欣赏他的桀骜不驯。他坚韧明朗,宛如太阳,在他身上,祝悦卿看到了大魏的未来和希望。她喜欢这个充满活力、自信、阳光的少年将军。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月有余,她逐渐融入其中,与他的心意也愈发相通。从最初的打抱不平,到如今的志同道合,她和他一样,心怀家国,希望大魏和异族能够和平共处,发展繁荣,让世间不再有战争,百姓安居乐业。
桌上红汤凉皮散发着浓浓的香气,温语休腹中一阵申诉,他饿了。迫不及待的闻了闻:“这是什么?”祝悦卿夹了一筷子给他,这是她最爱的小吃,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凉皮入口,微酸香辣,咸香带着一股蒜汁味伴着冰冰凉凉劲道的凉皮,燥热夏天的标配。“怎么样怎么样?”杏眼圆睁期待着他评价。
口中还未下咽,他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好吃,这是什么菜式?”又给自己夹了一大盘,她拿起筷子挑起一根细细品味,还不错。:“这叫红油凉皮,是由面粉蒸制而成的,好吃吧?最近太热了,想着你军营回来一路肯定不舒爽的。这个凉皮冰凉开胃,食欲也会好点。”
“夏日厨房更是热气,日后莫要麻烦,想吃什么交给厨娘,若是不喜厨娘做的,我带你出去吃?”心疼她这么热的天气,还在厨房内烟熏火燎。
“不费事的,厨娘也会帮忙。偶尔做点自己喜欢的,也让你沾沾光吧。”祝悦卿古灵精怪的模样,嘴角沾着些许红油泛着红光。
温语休故作行礼,配合她:“臣,谢殿下。”自然拿过她的手帕,擦拭嘴角上的红油。
月色降临,白日的暑气渐渐消散。温语休带着她在院中消食,她看着头顶皓月:“月亮好圆啊,好大啊,比陵城的大多了。”
温语休表示赞同,盐城夏季白日也比陵城要久,风景更美。慵懒的说:“想不想离月亮更近一点?”她抬头疑惑,腰间被一只有劲的手收紧,只感觉脚下一空,心一惊。
反应过来时二人已经立在屋顶上,小手拍拍胸口,平缓情绪,瞪他一眼:“就不能提前说一声。”
他长腿岔开坐在房沿上,声音充满慵懒:“来,坐着。”
祝悦卿压着裙摆小心侧腿坐下,手支着头看着天空,深吸一口气身心愉悦:“真好。”
温语休双手后撑身体,两条长腿就这么岔开放着,没有一点点世家公子还有的气质,全身竟是痞气。“是啊,真好。”附和着她。
幼时家中昌盛,祖父执掌军权,常年征战深得民心。彼时庆武帝依仗祖父,器重温家,那时天真无邪。父亲送其入宫为太子伴读,文治武功皆不敢懈怠,而后…庆武帝渐趋昏聩,顾忌温家势大,内忧外患。温家自此举步维艰,如临深渊又要征战,又不得朝中支持。他亦于此时随父出征,或许是惧他成为质子。
随父征战,渐知温家之艰难,愈发内敛性情,勤习武艺整军经武…人亦愈发狠辣自傲。乃至忘却他曾亦是陵城翩翩君子之一…
陵城想与他结亲的女郎喜爱他的地位,又看不上他的做派,越是这样他越狂妄不羁的对那群人说:“小爷向来如此。”
只有她知道,他不单单是狂妄不羁,桀骜不驯。这是世人眼中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懂得人无需解释,不懂得人多说无益。
盲盒故事放大了他的优点,让世人懂得他的不易,懂得他的无奈,他的血泪,他的艰辛。不求世人理解他,只求世人莫要在泼脏水给他。
“卿卿,你就像我的月亮。”突然间的一句情话,打破夜晚的宁静。
“为何是月亮?”
“征战之际,多为夜袭。月,引我前行。人皆会远去,唯月于夜升,伴我数年。父与长兄故去这两年,我常夜不能寐,整夜卧于营帐,仰望星空。念及他们在天之灵看着我,我须争气,为其报仇,完成遗愿,守护此土。”坚定沉稳之语,终得云开见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