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挽坐在李争黛身边调息,她的魂魄被那些铺子里面的东西直接勾了出去,若不是她灵力有长进,早就被分食干净了,她觉得这里很奇怪,从她刚进来,那些东西好像就一直想把她单独抓走,而且这里的魂魄可不是普通的魂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也不知道生前都是什么人。
她缓缓睁眼,李争黛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四周,二人身边结界笼罩,瞧见她睁眼,李争黛给她指了指对面,
“挽挽,那个老头,好像不是普通魂魄,他或许知道什么”
华挽看了看,根本就没有看见什么老头,刚才也是,李争黛一直对着空气说话,现在又指着空气说什么老头,
“阿黛,我看不见什么老头啊”
她如实答,李争黛不解,她站起身,又看了看,确实在啊,那个老头坐在地上,一直看着她们笑,李争黛问她
“怎么会呢,你一直没有看见?”
“是啊,没有什么老头啊”
李争黛带着着华挽跳下屋顶,往对面走去,这次让华挽走在前面,自己从后面搂着她,结界依旧笼罩着她们,李争黛停在铁栏杆前面比划着
“这么大个老头,你真看不见?”
华挽看着她对空气一通比划,她相信有老头的,可能那个老头就是故意不让她看见呢,她对李争黛说
“老人家没让我看见他,阿黛,你问,然后再转述给我吧”
李争黛道好,她又看看那个老头,老头也看着她,
“前辈,为何挽挽看不见您?”
老头笑着反问
“现在又是您了?”
李争黛直起身行了个端端正正的礼
“救人心切,冒犯您了”
老头也不过多计较,
“修为真不错,也是柩书教你的?”
“不是,他是我师祖”
柩书是玄世的师尊,百年前就去仙去,这老者直呼其名,可他如今却是在这阴诡之地,
“你是玄世师兄的弟子?”
老头皱眉道,然后又问
“为何柩书没有亲自教你?”
“前辈,师祖百年前就已仙去了”
李争黛如实回答,老头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他愣了好半晌,才又问
“他…是怎么去的”
“弟子不太清楚,师尊没有说过”
李争黛确实不知道,柩书死的时候,还没有李争黛呢,玄世和清沅也不会特意提起,老头叹气自言自语
“怎么会,那他的魂魄可得到安息了”
“这是自然的,前辈,您为何会在这种地方,为何不出去”
老头不语,看李争黛,李争黛把话在心里过了一遍,自觉没什么冒犯的问题,又看那老头,老头安静很久才缓缓回答
“我叫珩琛,这个名字还是柩书给我取的呢,我也不是你的什么前辈”
“我原身是爻山玉林之中的野草,原本就是卑贱之物,爻山,你知道是什么地方吗?那是一座妖山,上古天神为护三界和平,他用自己的心口血为引,设下结界,封印了很多妖,三百年前,柩书前往爻山摘取玉果,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柩书那时候已经是修为通天的人物了,他白衣黑发,踩在地面之上,爻山众妖只敢悄无声息的匍匐在地下,柩书握着剑,一步一步往玉林深处而去,爻山地面全是黑色的,他的白衣下摆不染丝毫污浊,飞身踏上玉树,玉树上结满了晶莹剔透的玉果,这里是整座爻山唯一没有被浊气污染的东西,他摘了三个装进口袋里面,跳下树时,被树脚下发着金色光芒的野草吸引,那就是珩琛的没有修成人形的样子,柩书打碎玉果,用果汁浇在野草之上,野草尽数吸收,柩书不便在爻山多待,转身欲走,一个小男孩拉住他的衣摆,那就是珩琛的人形。
柩书笑着问
“要和我走吗?”
珩琛点点头,柩书弯腰抱起他,带着他回了千琅山,他为他取名,他自从有了灵识起,身旁的玉林就贬低他“卑贱的野草也配在我脚步吗?”
他认为自己是极其卑贱的,可柩书不一样,他教他识字,教他修行,他亲自为他取名字,他道
“珩,意为古玉,琛,为珍宝,你既自轻自贱,我就为你取名珩琛,意为,最珍贵的美玉,你可喜欢\"
“喜欢,谢谢柩书”
柩书用书卷打他额头,
“你理当喊我一声师尊!”
“是,柩书”
李争黛听完,她跪拜行大礼,
“千琅山玄世第二弟子,拜见师叔”
珩琛不受她的跪,挪了几步,李争黛不解,
“柩书还没有正式收我呢,我不是你的师叔”
.......
柩书教了珩琛很多,那天他为他摆了拜师的宴,他力排众议,执意收一个妖为弟子,可礼还未成,大战就发生了,柩书带着玄世和清沅去了,珩琛悄悄跟上了他们,神族的人果然很讨厌,那个三殿下的人,居然趁柩书修补结界的时候想偷袭,珩琛挡下了那攻击,其实他就算不挡也伤不到柩书的,可他不能赌,他修为本就不高,受了那重击,身形消散了,本来是要进入冥府的,可他突然想起几日前,柩书一直惦记着的那座妖市,里面囚禁了很多灵魂和妖,他自己灵魂进入了妖市,本来是想消灭这妖市,为柩书做点事情的,却想不到死了修为居然还弱了,灭不成妖,自己还困在了妖市,过了三年妖市突然来了一个男人,他霸占了妖市,抓了更多的魂魄进来,妖市彻底变成了一座吃人的鬼地方。
他的魂魄没有被吃,却也还是出不去。这百年里,他一直等柩书来救他,他以为柩书是嫌他自作主张跟他去,所以才没有找他的,他也想过,是不是自己样子变了,柩书来了没有认出来,可他独独没有想到,柩书居然死了。
珩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面,另外一边的李争黛在给华挽叙述事情,华挽悲从心来,只是不知是为谁难过,李争黛问珩琛
“师叔,那你可知来妖市的那个男人,是什么东西,人还是妖?或者是魂?”
“不要叫我师叔”
李争黛喔了一声,珩琛接着回答
“那个东西啊,像是人,但是又不像”
“是回魂?”
珩琛激动的一拍地面,
“对对对,就是回魂,他当时已经死了,不知道是谁为他回魂,他还带着一具女尸进来”
“女尸?“
“对,我猜你们外面肯定有很多被刨去心脏,抽干血液的尸体吧”
李争黛点点头
“我们就是为了那刨心案来的”
“那就对了,那个人一直用人类新鲜心脏和血液搭配着他自己的邪术养那具女尸”
“那这些被囚禁的魂魄呢”
“他自己用呗,有一些是留着给那女尸的,他想复活那个女人”
李争黛打了个冷颤,她又一字一句的转述给华挽,华挽听得浑身都不舒服,那个男的干什么带一具女子的尸体,让人死了都不能入土为安,而且杀人就算了,连灵魂都不放过别人,
李争黛又问珩琛
“前辈,你可知道那个男人的老巢在哪里”
珩琛看了她一眼,
“你们要做什么”
“当然是毁了这个地方,那个人几个月前抓过我,我自然是报仇了”
珩琛很想知道,她们为何现在是这副模样,但又看她们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想着肯定是柩书交代过的,他怕打乱柩书的计划,就什么也没问,
“你有把握嘛,可别像我一样”
珩琛撇撇嘴,李争黛笑答
“自然是有把握的,那样一个百年的怪物,他有什么能力杀我”
珩琛瞧她们的修为,确实比他当年学的好,就指了指黑暗深处
“诺,往前面一直走,一处黑色的楼,就是他老巢所在了”
李争黛谢过,牵起华挽就想走,珩琛叫住她们
“你就没有想过,当一个凡人,平平凡凡,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吗?”
“如今我也是平平凡凡,安安稳稳啊”
珩琛笑了笑,朝她摆了摆手,
“万事小心,保重!”
李争黛不解,但还是弯腰谢过,珩琛看着她们双双走去的背影,又看看着周围乌漆麻黑的街道,他突然很难受,他不知道这一百年昏暗的时光是靠什么撑下来的,今天听见柩书死去的消息,他突然好累,原来,支撑他的是柩书啊,他的师尊,为他取名,教他识字,教他抚琴的柩书。
柩书死了,他再也见不到他了,天地之广,再也没有等他回家的柩书了,没有人会找他了,珩琛坐在地上,他的力气一瞬间被抽干了,灵魂已经快要消散了,想想也不太可怕,或许消散了就能遇到柩书呢,他轻轻笑了一下,枯瘦的皮肤逐渐变得细腻,乱糟糟的白发变成了黑色披散着,他穿上了白衣,面容变得俊俏,他靠着铁栏杆,抬头看,似乎看见了白衣的柩书朝他伸出手,珩琛轻轻握住他,
“师尊,等等我吧”
李争黛和华挽肩并肩走着,这边到处都是漆黑一片,李争黛按着珩琛的话,一直往最里面去,走了约莫一刻钟,她们前面终于出现那座黑色的楼,楼前面站着手执弯刀,戴着鬼面具的人,李争黛手里捏诀,轻轻打去,那个人就消散了,
“咦…他们这么弱,哪里来的能力迷晕我的”
“不要大意,你当时就是太大意才被抓的,而且那个人很厉害的,我和他交过手”
李争黛点点头,把华挽紧紧护住,华挽瞧着李争黛的样子很想笑,而且,今天她好像格外紧张她。这时候,黑楼里出来更多鬼面具的人,把华挽和李争黛团团围住,
“你只需护好自己,其他的交给我”
李争黛拿着剑,捏着诀,还回头嘱咐她,华挽点头,也拿出自己的玉笛,李争黛拿着剑和那些人近身,华挽音符护着二人,笛声吹响,音符化仞,不多时,那些鬼面具的人就全部消散了,李争黛手捏火诀抛向上空,黑漆漆的地方瞬间亮如白昼,街道上全部都是血,两边的黑色铺子根本就是铁牢笼,李争黛飞身一脚踹掉了写着“悬湖二字的匾额,黑色匾额掉到地上,碎成了好几块。
她环着华挽飞身进去,带着华挽站在屋顶上,看着对面地上跪着的那堆白骨,正中间坐着的那个男人,他摩挲着椅子上的骨头,他抬头看李争黛她们,脸很俊俏却是毫无血色眉宇之间黑气环绕,李争黛一掌掀飞他的屋顶
“真是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男人声音有些沙哑
“你自己不也是吗?不人不妖”
“你认错人了”
李争黛嗤笑回答,那个男人也笑,笑声非常难听,李争黛不想和他废话,提剑飞身刺向他,男子在李争黛的剑快刺到他时,也飞身而起,李争黛顺势追赶,掌中灵力催动,华挽同时吹笛,三个不同方向的灵力袭来,男子避开了李争黛的剑和灵力,但是没有避开华挽的,他受击坠地,李争黛步步紧逼,华挽吹笛助她,男子不多时就败下阵来。
华挽用结界困着他,白骨也被李争黛抓了回来,刚要把这两个人锁进乾坤囊里带回去给雅辞他们,一个黑衣男人突然浮现,打破华挽结界,抓着那男子快速消失了,李争黛飞身追去,华挽也紧随其后,黑衣人直接打开妖市门,李争黛也跟了过去,她掌中蓄力,都被黑衣人一一躲开。
华挽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到处都是从妖市逃出来的残念,还没走出几步,残念就自燃,然后烧成了飞灰,华挽环伺四周,这里已经是京城郊外的石碑处了,是阳间的地界,华挽犹豫一番,最后大声对前面的李争黛喊
“阿黛,别追了,妖市门开了”
李争黛愣神的功夫,黑衣人就彻底消失了,李争黛御剑回到她身边
“算了,先去把妖市处理好”
二人回去,想将挡在门口的残念往回赶,那颗熟悉的头颅跳了出去,华挽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它,它就燃了起来,消散在了空气之中,自燃的那一刻,他记忆恢复。
面前大批敌军,他小小的个子,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不是那么合身的盔甲,吃力的拿着长枪,和其他人一起笔直站在城门之旁,死死盯着对面的军队,耳边响起了阿娘死前拉着他叮嘱的声音,虚弱,却也温柔,
“平儿,去参军吧,这样你才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