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戌时,日头早已落下,华府的灯点上了烛火,不当值的丫鬟小厮们都早已出门去游玩了。
华挽几人今天在外面逛了半天,午时回来用了午膳,现在一行人站在华府门口,连怀孕的林然之都在,华子舟扶着她,周围跟着一圈丫鬟和侍卫,华挽想独自带着清沅几人去凑热闹,和她的家人分开了,她们一行往最街道走去,一路上各种灯挂在路边,各种小商贩,有卖面具的,李争黛好奇,她在面具堆里找了一个白色画着海棠花的,拿了起来对着自己的比划了一下,然后问华挽
“怎么样,好看吗?”
华挽笑着帮她戴好,面具盖住她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红唇和小巧的下巴
“好看”
祁已羽也凑了过来,自己挑了一个银蓝色,画云纹的,转头问华挽,
“那我呢,我好看吗”
华挽笑答,“师兄也好看”
祁已羽欢欢喜喜的戴上,华挽给小商贩递了一锭银子,商贩挑了一个青色画莲花的给她,
“小姐,这个给你”
华挽接过,道了谢,自己也戴上面具,雅辞和引乐安走在最后面,雅辞悄悄牵住引乐安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引乐安拿起一看,是一根银簪子,雕着一朵玉兰花。
天色越发暗了,灯全部点亮了,街边还有杂耍,光着膀子的汉子,吐出一口气,火烧得老高,众人拍手叫好,几人也跟着凑热闹,杂耍帮子的人拿着小盘子收赏钱,华挽给了一锭银子,那喷火的光膀汉子冲华挽抱拳,
“小姐大气”
华挽笑着回礼,那人又表演了其他技能,几人凑着看了很久才离开,出了这条街,出现一条蜿蜒小路,点了一路的灯,不知是通向何处,几人好奇,华挽解答
“前面是月老庙,可要去看看”
众人纷纷点头,清沅摇头,他看着路边一家酒肆,抬脚走了进去,
“你们去吧,这家的酒香醇得很,我去喝一口,你们玩吧,玩好了,来找我即可”
“师叔,我也要去,我不想求什么姻缘,无聊得很”
祁已羽也跟着清沅进去了,留下雅辞四人,在华挽的带领下沿着小路走了进去,一路上遇到挺多人的,都是年轻少男少女,走近了,庙前的姻缘树干绑满了红线,树枝上挂满了祈愿牌,牌子挂着铜铃铛,风一吹就叮叮当当的响。
雅辞和引乐安先进了月老庙,他们跪在月老像前,虔诚祈祷,二人拿了一根红绳出去,一同绑在那棵高大的姻缘树上,这是两个小孩玩闹着跑向引乐安这边,经过时绊到台阶,摔到在地上,引乐安忙去抱那个孩子,红绳竟然被她扯断了,孩子的母亲小跑过来抱过孩子然后和引乐安道谢。引乐安看着手中断了的红绳,有些愣住了,雅辞把红绳抢了过来,
“没事,我们重新系一根,待回山禀明师尊和师叔我就去你家中提亲,你愿意吗?”
“你明知故问”
引乐安娇嗔,那不安的心情彻底被丢开,雅辞重新拿了根红绳出来,二人重新系好,这次到是没什么意外了,环顾一周才发现李争黛和华挽不见了,他们也没有怎么担心,又不是小孩子了,且这里还是泠川,二人沿着庙旁边的荷花池散步,说话,雅辞牵着引乐安的手,算是彻底表面了心意。
雅辞在山上长大,引乐安是京中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引乐安不到两岁时就拜了清沅为师,他们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有一首诗怎么念的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修炼,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对对方的心思,那不是亲情,是男女之情,他们互相爱慕,互相挂念,他们是天生一对。
“乐安,我改主意了,二月初,我就去你家提亲”
他本来是想解决所有事情再去的,但是猛然想起清沅和琳琅,他后悔了,他满心不安,他想先将她娶了再说,他想光明正大的保护她,他想八抬大轿,将这个他爱慕了10多年的女子娶回家,引乐安愣愣的看着他,雅辞轻轻握着她的手,目光坚定的看着她,
“愿意吗?”
“愿意的”
十五的月又大又亮,光照着荷花池水,波光粼粼,池旁一对璧人微微抱着,发乎情止乎礼,只一会儿就分开了,他们肩并肩坐在池边,悄声说着什么,李争黛和华挽在姻缘树旁边伸脑袋看,
“师兄师姐扭捏了这么几年,总算是说明白了,山上谁都知道他们互相喜欢,可那二人就是一个都不说清楚,这年来是怎么了,突然开窍了?”
李争黛疑惑的说,华挽在她身后,
“有时候就是这样,扭扭捏捏七八年,不及一时间的透彻,感情嘛,就是这样”
李争黛转头看她
“挽挽…也有喜欢的人了?”
她故作勉强的开心,落在华挽眼里竟觉得有几分真心的,她心思沉了几分,缓缓点了点头,二人就没有再说话,走在小道上,庙中管理香火钱的人问她们,
“二位小姐,不系一块祈愿牌吗?在牌上写下心中所愿,就定能实现”
她们接过牌子,又去不同的方向写下心中所想,谁都不知道对方写的是什么,李争黛先写完,一跃而上,挂到了最顶的树枝上,华挽也写好了,将牌子挂进了其他人的牌子里,融入万千牌子里,
“挽挽万事顺遂,长命百岁”
“阿黛平安无虞,此生足矣!”
月下的牌子,被风吹得叮叮作响,墨迹还未彻底干涸,泛着亮光,牌子被红色绳子系在枝头,她们谁都不知道对方写了什么,却是很有默契的求了对方此生平安。不知不觉间,对方在自己心中竟然是超过了其他人,包括父母兄长,师尊兄姐。
她们坐在那棵挂满牌子的树下说话,她们互相依靠着,夜里有些微凉,华挽体弱,轻轻打了个喷嚏,李争黛从万物口袋中拿出一件披风给她披上,
“你怎么还带着披风”
华挽披着披风问她,李争黛笑道,
“你身体不好,我担心你受凉”
说完她往华挽身上靠了靠,华挽给她靠着,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靠着,不多时,李争黛居然睡着了,华挽无奈,将她裹进披风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华挽身上清香,李争黛很喜欢闻,自从除夕那天的事后,她们就各睡各的,李争黛闻不到华挽的味道,常常到早子时,甚至丑时才能入睡,今天闻着她的味道,竟然就睡着了。
“阿黛,我总是拿你没办法,你既不喜欢我,怎么又能如此依靠着我呢,我不想耽误你,又不舍离开你,我们此生就要这么纠缠着吗?”
华挽在心里自问,有过无数种方式,最后的结局,要么,她离开她,此生不再相见。要么浑浑噩噩,耽误着对方。都不是好方法,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华挽从来都是有事就解决,唯有此事,她真的是束手无策。
“罢了罢了,等解了双生咒再说吧”
她如此想,将李争黛往怀里带了带,她的脑袋靠着她的胸口,她还能闻到李争黛的发清香,均匀的呼吸声,她就那么抱着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泠川的钟楼敲响了钟声,整整十三下,夜子时,夜半时分,往常这个时间已经没有人醒着了了,钟楼也不会敲钟打扰的,上元节解了宵禁,全城都是灯火通明,有人去面馆吃了宵夜,街道依旧热热闹闹,戏班的戏还未停,戏台下坐满了人,杂耍帮子开始更厉害的把戏,人声鼎沸之时,一滴一滴的雨滴突然落下,开始还没几个人再意,后来雨势越发大了,众人开始往屋檐下跑,买伞的小商贩推着板车,穿梭在人群中。
雨滴落在华挽额头,她想把李争黛喊醒,刚去触碰到她的脸,李争黛就醒了,二人目光相撞,都愣了愣,她们明明都再对方眼里看见了别样的情绪,可为何.....,华挽先回归平静,她收回手道
“下雨了,我们去避避雨吧,这雨可能会更大,我去买伞,你先过去”
李争黛点点头,华挽就将披风披在她身上,自己起身去买了两把素面画着海棠花枝的伞,她回去时,没有看到李争黛,她原本还以为她是去找雅辞和引乐安了,就只是在庙前长廊下避雨,不多时,引乐安脑袋上盖着雅辞的外袍跑了过来,雅辞跟在后面,她这才发觉李争黛没和他们一起,她问
“师兄,阿黛没去找你们?”
“没有啊,她不是一直和你在这边吗?”
雅辞回答,华挽懵了,才不到半刻,或许更短,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不见了,她将伞给了雅辞两人一把,自己撑了另外一把去附近找了一圈,雅辞去酒肆找了,李争黛没有去找他们,华挽的传音坠也毫无回应,几人匆匆回了华府,华家人已经回来了,在前厅喝茶,华挽问坐在林然之旁边的华子舟
“阿哥,见到阿黛了吗?”
华子舟摇了摇头,
“你们…吵架了?”
“不是的,下雨了我去买伞回来就不见她了。没事,阿哥,你们早些休息吧,别出门了”
华挽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理会被雨淋湿了的衣裙,独自撑伞去了月老庙那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