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已经是九月了。
崔祁先在姬琮的身边点了只安神香,放置了压制心魔的法器,又叮嘱了云姬和霁儿要看好他才出发去寻卢延年。
卢延年热情地迎接了崔祁,他也知道用意,便主动说道:“卢先生,我想了不少主意。但每一个都有缺点,大多需要盐和糖才能实现。”
卢延年笑道:“崔先生不妨直说,你我参详一番便是。”
“首先是水果罐头,可以保存鲜味一年,但没有精制的糖不行。”
“然后是羊毛衣服,但目前没有足够的羊毛供给。接着是火锅,一桌人围在一起不合礼仪,还有睡衣也是这个问题…”
崔祁说了一串,在没有基础科学和工业化基础的条件下,想大规模生产就是天方夜谭,格院目前也处于实验室阶段,远远达不到商业化的程度。
说的累了,崔祁灌了杯茶水,“卢先生有何见解?”
卢延年已经听呆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些都是赚钱的好法子,只是苦于目前没有合适的条件而已。
于是他追问道:“崔先生,越国靠海,盐是不缺的,岭南也有一种名为都蔗的植物,吃起来的确是甜的,近些年唐国每年都派人来大肆收割,难道是为了制取精糖吗?”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发财的机会就在眼皮子底下,却毫无所觉地溜走了!
现下唐国已经夺取了巴蜀,估计已经把甘蔗移栽了,这话崔祁不敢说,对一个商人来说,看着大把的金钱流走简直太过痛苦了,他尽量不做揭人伤疤的事。
天气凉了,冰块的需求也大大降低,卢延年本就为此忧心如焚,上好的生意又抢先被别人做了更让他呕血。
崔祁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毕竟收甘蔗的是他朋友,气的要死的是他金主,没法劝。
最后卢延年深呼吸几次才开口:“崔先生,您把这些的方法都写下来可好,我要和大王商议一下。”
崔祁点点头,他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十页,写完时已经傍晚了。
“卢先生,保重。”
崔祁收好稻米和元米,告别了卢延年,也快到重阳节了,北方不太重视这个节日。
但独在异乡为异客,崔祁还是打算过好每一个节日。而花糕的材料现在也到手了,可以开始筹备了。
回家时姬琮还呆呆地坐在那里,看到崔祁,他突然声泪俱下:“阿祁,你不会死的,对吗?”
崔祁失笑:“当然了。不出意外,我还能活很久。”
“我看到你失去修为,成了老人,很快就化作云烟了…”
崔祁认真听着,安慰道:“我这具身体是混沌气重新塑造的,轻易坏不了。放心吧,有我在。”
姬琮现在的模样和卫王璧死前很像,看的崔祁心里害怕,倒在心魔上的修士不可计数。
而且姬琮的经历太过复杂,一旦被心魔彻底掌控,便只有发疯而死这一条路了,倒是符合他们的家族传统。
得了崔祁的保证,姬琮拔剑斩向狞叫着的卫爷爷。
“我没做错!你根本不是卫爷爷,我一定会找到凶手,不需要你来置喙!”
他的声音很轻,多日的梦魇和食不甘味让他没什么力气,但他的手很稳,直直地刺向心魔的胸口。
噗呲一声,鹤鸣刺进了心脏,心魔化作的卫爷爷不甘地消失了,姬琮也跌坐在地上:“阿祁,大家都不会死对不对?”
崔祁轻声回复:“是的,大家都不会死。”
失了那口气,姬琮睡了很久,可算苦了霁儿。没人拦着崔祁,他越发严厉,霁儿趁着夜色溜进了姬琮的房间:“琮哥哥,你快醒醒吧,师父杀疯了。”
他鼻涕一把泪一遍地控诉崔祁的残忍行径,包括但不限于要求他扎一个时辰的马步,一天背下十首诗等等。
其实崔祁的要求不算太过分,但对于霁儿来说,这简直是地狱!
云姬根本不管教学方面的问题,只有姬琮能救他。
姬琮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是霁儿吗?
我不在,阿祁一定很严厉,霁儿受苦了。他的身体渐渐复苏,霁儿走后就坐了起来,床边预备着用灵力保温的热水,他一饮而尽,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回去得劝劝阿祁,他总说自己温柔和蔼,面对霁儿时就疾言厉色。我知道他是恨铁不成钢,虽然不知道钢是什么,但意思大约是希望霁儿成才的目标和现实之间的差距。”
姬琮面露落寞,幻境虽然漏洞百出,但每个人都很开心,就算是公子璧都幸福的不得了。
回归现实,死去的人无法活过来,崔祁帮卫王璧进了轮回,可轮回后失去记忆的人还算是原来那个人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难得重获新生,再背负前世的罪孽和爱恨,对他来说,太残酷了。
早上起来看到醒来的姬琮,几人都很高兴,崔祁指着浸泡糯米的大盆:“快重阳节了,我们可以吃花糕。”
院内摆了几盆菊花,开的正盛,另一边则摆了堆积如山的白菜,当然,现在不叫白菜。
察觉到姬琮的疑惑,崔祁解释道:“北方的白菜太贵了,我那里打折都说白菜价,没想到这里的白菜那么贵。”
物资匮乏的时代人们难免都有储存的需求,崔祁也不例外。
上个冬天的时候他连虞国话都说不明白,现在却已经游历多国,甚至收了个小徒弟。
因为刚刚醒来,云姬去煮了软烂的粟米粥和一锅鸡汤:“先生说大病初愈的人都要喝鸡汤,如果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
鸡汤表面浮着一层油花,云姬也觉得不该给饿了好些天的人吃,但崔祁说应该有,她就做了。
姬琮的胃口不算好,自从卫王璧之死,他的饭量就大幅下降,人也瘦了不少,那碗鸡汤他喝了一口后也不再动,只是用了一小碗粟米粥和一点腌菜。
离重阳节不远了,吃过饭几人开始磨米,主力当然是云姬,其他人都是不怎么干过活的,只有她经验充足。
崔祁在一旁加米,姬琮则负责看着,“阿祁,我做什么啊?”
崔祁想了想:“去看着霁儿和白菜鸡子,那是要吃一个冬天的。”
姬琮点点头,拿了个小板凳坐在霁儿旁边,他虽然成功地进阶仙侍,但心魔多日的磋磨让他现在没什么力气。他不是个爱逞强的人,相信霁儿也会理解的。
得了本命武器,霁儿的功课从以法术为主变为以剑术为主,在众人的参谋下,霁儿的剑起名月出,崔祁翻遍诗经才取了这么个名字,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称赞,包括霁儿。
那是首追求爱情的诗歌,而霁儿恰好想追求王姑娘,虽然崔祁下了禁令不许他们交往过密,但小丫头的一颗心已经在霁儿身上了。
感情的事是最难理解的,崔祁完全不知道王姑娘到底看上自家徒弟哪了。
后来崔祁问了云姬,云姬也不明白,她在少女时代就体会到了心死的滋味,唐王待她不算好也不算坏,在他眼中后宫的主要作用就是用来制造孩子的,同时为他争取支持和利益仅此而已。
像云姬这样没有强大的母家,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女人他根本不缺,只要他想,这样的女人一抓一大把,没必要上心。
“可能王后明白,大王生的的确好看,可是好看不能当饭吃,他给我衣食,我便服侍他,哪里有什么感情?”
云姬是个朴实的人,她曾经的家日子还算过得去,但母亲的病拖垮了全家,之后又逢唐王选妃嫔宫人,她毫无悬念地成了个最低级的妃子。
对君王谈感情属于傻,对唐王这样的君王更是不能谈感情,要想在他身边活下去,必须有用。
赵婴是他的伴读,两人相伴几十年,他照旧谨慎非常,公子昇和公主缃执掌千面司,按理来说是唐王最信任的人了,但他们依然恪守臣节,不在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从来都不敢涉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