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人气场很强,眼里有红血丝,糅合了强硬、憔悴和哀伤的巨大矛盾,阴阳怪气、尖锐刻薄地说:“唐风年,你没有儿子,你能理解我此刻的感受吗?”
唐风年直视他的眼睛,口齿清晰地回答:“父母担心儿子,与晚辈对长辈的关怀,如出一辙。”
“陆大人心怀怜悯,便能理解唐某对岳父的担忧。”
“恳请陆大人立马释放我岳父,释放无辜。”
在这风口浪尖上,他刻意不提儿子与女儿一视同仁的话题,刻意回避乖宝和巧宝的名字,避免陆大人又迁怒无辜,或者提出什么非分之想的要求。
毕竟,陆大人曾经想让乖宝做儿媳妇,唐风年还清楚地记着。
“无辜?”陆大人不以为然,眼神嗜血,冷笑,咬牙切齿:“途儿的马被下药,导致这场祸事。”
“有嫌疑的人,我通通不会放过。”
“你岳父也是嫌疑人之一。”
“你与其求我释放他,不如好好祈祷我家长子平安度过这个危难。途儿平安,你岳父才能平安。”
听闻此话,唐风年感到荒谬。
对方的无理、无耻,简直堪比癞蛤蟆。
唐风年深呼吸一次,冷静地回答:“陆大人,我并非求你。”
“释放无辜之人,无论放在哪里,即使闹到皇上面前,也是正常且合理的。”
“何况,我岳父并无嫌疑。”
陆大人流露疲惫和不耐烦,眼神不悦,目光从唐风年的脸上移开,冷冷地道:“途儿出事之前,只去过两个地方,其中一个是你家,与你岳父接触的时间最久。”
“有下药的机会,便是嫌疑。”
唐风年不赞同,立马反驳:“非也!”
“其一,我岳父与陆公子没有利益冲突,反而对陆公子前一天在街上针对蒙面匪徒的拔刀相助心存感激,所以他没有作案动机。”
“其二,陆公子去我家,并非我家邀请。贵客主动登门拜访,对我岳父而言,很惊喜,也很偶然,不具备作案的预谋性。”
“查案时,如果冤枉无辜,无异于帮助真正的凶手逃脱,导致亲者痛,仇者快。”
“唐某恳请陆大人三思。”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鸟叫声。
唐风年因为以前生活在乡野,轻而易举地辨认出来,那是猫头鹰在叫,叫得如同鬼在笑,往往成为不祥的征兆。
此时此刻,他不想节外生枝,尽量忽视这个叫声,继续全神贯注,营救岳父。
陆大人也听到猫头鹰的叫声,眼神显得更加悲凉、哀伤,甚至隐隐约约浮现泪光。
他不愿被外人看见丝毫眼泪,于是转过身,背对唐风年,高高地抬着头,腰背挺得笔直,然后肆无忌惮地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个。”
“凡是有嫌疑的人,全部解决掉,就不会有真凶逃脱。”
“何况,你岳父真的无辜吗?他真的对途儿心存感激吗?”
“唐风年,你对途儿有所怀疑,在暗中调查他,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充满敌意,不亚于猫头鹰叫声的恐怖。
他又夹杂叹息,轻飘飘地补充一句:“关公面前耍大刀,别忘了,锦衣卫最擅长什么?”
唐风年心里震惊,却不敢表露出来。
锦衣卫最擅长什么?擅长秘密侦查。
唐风年没料到,自己暗中调查陆途的疑点时,自以为小心谨慎,却还是瞒不过锦衣卫的眼睛。
锦衣卫如同一个无所不能的怪物。
他不敢小觑,暗忖:难怪满朝文武都对锦衣卫心存忌惮,难怪锦衣卫指挥使陆大人如此肆无忌惮,飞扬跋扈,视人命如草芥,妄图让所有有嫌疑之人为他儿子陪葬。
不过,岳父绝不能沦为纨绔的陪葬!
唐风年注视陆大人的背影,理直气壮地说:“调查疑点,绝不存在谋害之心。”
“唐某可以指天发誓,如果有谋害之心,天打五雷轰。”
他指天发誓的手指尚未放下来。
陆大人突然转身,直面唐风年,咄咄逼人,嗓音沙哑,厉声威胁:“你敢不敢用你妻女的性命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