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舒远听了之后只是很平静的接过女儿,还邀请外公在这吃完午饭再回去。好像陆沧洲的突然离开、或者带谁离开,都对她没有丝毫影响,也没有感到意外。
薛嬷嬷走过来欲言又止一番,可刚要张嘴,却立即被牧舒远打断,要说的话也终是没说出口。
“您去厨房吩咐一声,让厨子中午多加几个菜,还有……再让把我之前腌的腊肉烧一块,外公喜欢吃肥一点的。”
“是”薛嬷嬷低着头走了,模样倒有几分落寞。
待正厅坐定以后,她又让巧心奉茶、拿糕点和果子,生怕对外公招待不周,并且一直找话题说说笑笑,只字没有提及“陆沧洲”三个字,情绪更是与平常无异。
“娘……爹怎么不带咱们回去,要带着那个姐姐。”甜甜好奇的问,小脸儿满是沮丧。
叶老爷子端起茶喝了一口,他倒很好奇,这个万事都能波澜不惊的外孙女会怎样回答。
“嗯……”牧舒远抱起女儿,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才开口,“那是爹的选择啊,我们应该尊重他的选择,就像你每天晚上都会选择抱着一个喜欢的娃娃睡觉,如果娘非强迫你换成别的,你也会不高兴的对不对?”
“我选那个娃娃是因为我喜欢它啊,那爹选择了那个姐姐没选咱们,是因为爹喜欢她、不喜欢咱们吗?”
“这……”牧舒远一阵头疼,觉得四岁半的女儿确实比三岁时难缠多了。“爹不是不喜欢你,只是觉得甜甜还小,一直赶路会累病的,等你长大一点,就可以自己去找爹了。”
“真的吗?我可以像娘一样,自己骑着马去找爹?”甜甜小嘴儿立即勾了起来。
“当然了。”牧舒远弯身在她的小脸儿上亲了一下,“好啦,娘和外公还有事要谈,你去后院跟小羊羔玩儿会。”
“好,我先和伟坤叔叔拔些青草再去找它”小丫头说完就跑走了,两个羊角辫还一颠一颠的,模样煞是可爱。
小孩子总是这样,什么伤心和难过的事都不会记得太久,转个身就什么都忘记了。
牧舒远收回若有所思的视线,从旁边拿过一本薄册,递到外公面前,“您看,这是我扩充马坊的一份计划表,关于这些您比我有经验,可不可以请您过过目,然后给外孙女提点宝贵意见?”
外公接过,却只看了看封皮,便把册子放到旁边,一双矍铄有神的双眸反而直直盯在牧舒远脸上。
“丫头,这个不急,现在外公想跟你说点别的。”
看外公如此严肃的样子,牧舒远已经明白他老人家想说的是什么了,心想该来的还是躲不掉啊。
“您说吧。”
“琴霜和她娘是我让陆沧洲带走的,确切的说……是我逼他领走的。”
牧舒远去拿果子的手一顿,但很快便恢复如常,拿过一颗脆梨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呃……好酸!
叶老爷子知道想从外孙女嘴里听到一句“为什么”是不可能了,就自顾自说了下去,“琴霜母女是个不老实的,我素日就知道这些事情,只是你外公我毕竟是个糙人,只要她们不太过分,我也懒得管那些女人间勾心斗角的事,前几日我贩马回来,就听闻了庄里的各种闲言碎语,要是别人……也就只得罢了,可对象偏偏是陆沧洲,我听后自然大为恼火,觉得这小子两面三刀,一面对你下跪认错、甚至不惜自残,一面还和我庄子里的女眷勾勾搭搭,弄的满庄风雨,后来他的手下曾跟我对峙,说一切都是耿婆子母女搞的鬼,假借送药之名接近陆侯爷,还让陆沧洲误会人是你派去的,就负气留了那丫头当婢女,后来那丫头趁陆沧洲午睡时时候偷偷溜进他房中,还造成了与他同床共枕的假象,企图逼迫陆沧洲就范,给她一个姨娘的名分。”
”哦”牧舒远淡淡接话,继续吃果子,这脆梨口感虽酸,但吃着吃着竟也麻木了。
“经他手下这样一解释,我倒是有几分相信陆沧洲了,因为耿婆子母女的人品,在庄里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后来琴霜被陆沧洲撵了出来,她们母女多有不甘,这几日便要死要活的,一会儿跳井、一会儿上吊,耿婆子非说陆沧洲污了琴霜清白,现在又不肯认账,恰巧陆沧洲前来辞行,说是沐休快结束了,择日便要启程赶回京里,我就让他务必要把琴霜母子带走,第一、这庄子已然不会容纳这样心思不纯良的人,第二、这祸毕竟是他惹出来的祸,如若当时他没开口留下琴霜,也不会惹出后面的罗乱,自己的屁股总要自己擦,我没义务给他善后,第三,我把琴霜母女的活契给了他,只要他把人领出燕化牧场,要杀要剐、要卖要留都随他的便,这二人生死都再与我无甘,对于这对母女,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嗯,如此处理甚好。”牧舒远面无表情点点头,又想拿第二颗梨子,却被外公按住。
“丫头啊,你会不会怪外公?这一路孤男寡女、又旅途漫漫,万一他们真发生点什么……”
牧舒远笑了,“怎么能是孤男寡女呢?您别忘了,陆沧洲身边还有三名手下,外加一个耿婆子呢。”
“哎!你懂什么,这男人哪有几个不好色的?况且琴霜还对陆沧洲……”
“外公!”牧舒远打断他,“我不会怪您,陆侯爷想和谁发生什么事,也不是你我能够防范与控制的,天高皇帝远,咱们就别在这杞人忧天了。况且他这一走,就预示着我和他已算分道扬镳,那他要和琴霜还是和谁,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听了这话,叶老爷子就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里,本来他逼陆沧洲带走那对母子以后还有点后悔,怕会遭外孙女埋怨,今日才特地带甜甜过来解释,如今一看,倒是他多虑了,远儿想的竟比他还豁达。不过……
“外公以为那陆沧洲不带你和甜甜回去是势必不肯善罢甘休的,怎么一番大费周章之后,反而轻易就回去了?他走的时候身上的伤根本未愈,听说先前已经大有好转,不知为何又二度裂开,走时都是躺在马车里离开的。哎!你们年轻人的想法就是奇怪,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
关于这一点,牧舒远也很奇怪,直到两天以后她再度去那个山坡看风景,放红枣自己吃草,可它却一反常态拽着她裙摆来到山坡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地上的一滩血迹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用指甲刮起一点带血的土壤闻闻,是人血,只有铁锈般的腥气味,而没有动物身上那股恶心的腐臭,可这是谁的呢?能让红枣寻着气味找来,那一定是它熟悉的人。
能流这么一大滩血,伤口肯定不小,可她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受伤啊,不知道为什么,牧舒远一下子就想到了陆沧洲身上,再看看十米之外的山坡,她似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