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恢昨日一夜未眠,他盘算着日子,如果朱绩按照承诺发出救兵,应该后日就能到。
益阳城中粮草尚可供应一月,而这里多年没有经历战事,城防基本还算完备。
魏军拔除外围据点确实很快,实力不容小觑,但攻城却是两码事。
巴丘那边是有正规的水军,魏军没带船,只要拖一些时日,魏军必然得退回资水北岸去,不敢贸然渡河。
终于把防御策略又梳理了一遍后,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
他来到城中大营,找来了都尉沈英。
“昨日溃兵接收的如何?”
“回府君,大多人丢盔弃甲,斗志不高,恐怕难堪一用。”
孙恢眉头紧皱:“这样下去不行,昨夜本府想了想,魏军攻势甚烈,若是大部分都遣散,我守城之兵力便捉襟见肘。”
“那府君的意思是?”
“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开武库给他们发放兵器。”
“我料想魏军不日就要渡河了,到时候我与城外营寨成掎角之势,待激战正酣,找机会去毁了他们的投石车。”
“喏。”
.......
军营中。
有个吴兵挑挑拣拣地抱怨道:“这刀都卷刃,还有你这把都锈得不成样,这玩意能用?”
“有兵刃就不错了,嘘,小声点别人监军听到。”
“还不如给咱们遣散呢,发了兵刃定然要被压着去守城,甚至出城送死。”
“唉。”
周定等人倒不挑剔,只是拿布擦了擦刀,默不作声。
不多时,伍柏凑了过来,拍了拍自己腰间,露出麻绳一端,低声道:“搞到了。”
周定微微点头。
下一刻,他听到一阵脚步。
孙恢带着几个亲兵穿过军营,直直向他的大帐走去。
周定等人对视一眼,待孙恢入帐后,才缓缓站起身来
过了一阵,军营中突然掀起一阵骚动。
哐当!
有人把带着铁锈的环首刀往地上一扔,大声道:
“这兵器完全不能用!我等为府君出生入死,却只给我们这样的兵刃,这如何杀敌?拿这样不堪一用之物,岂不是去送死!”
“说得对!”
“孙府君只管他自己的部曲,视我等为外人,兵刃也就算了,连伙食都区别对待!”
“这不公平!”
这个举动很快引来了监军。
“何人喧哗!?不想活了!”
“你算老几,我们要见孙府君!”
这里随即变得乱哄哄一片。
....
“府君!出事了!”
帐内跑来一小卒。
孙恢猛然抬头,心中一紧,他其实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叫嚷声,正要去查看。
突然!
帐外传来几声惨烈的叫声,帐内的卫兵立马警觉起来,拔出刀剑。
营帐噗得一下被暴力推开,几个人高马大的士兵冲进来,见人便砍。
卫兵仓促迎战,不敌,纷纷横死屠刀之下。
见状,孙恢也毫不犹豫地拔出刀来,单手拎起面前桌案,向几人砸了过去,最后大吼一声。
周定等人作势躲闪,不慌不忙,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搏杀,而是陷入了拔剑对峙的局面。
帐外不断传来厮杀声,少许,越来越多的士兵涌了进来,一时间把营寨塞了个水泄不通。
孙恢看着乌泱泱一群人,心中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苦笑一声,放下了兵刃。
周定大声下令:“绑了!”
..........
司马昭这边刚刚渡河安置好营寨,便收到了斥候的消息。
“将军,益阳城城楼上的旗被下了!”
“当真?”司马昭喜出望外。
“千真万确。”
“大善!”司马昭摆摆手让斥候先下去,随后激动得来回踱步,自说自话:“原来会龙山的那支军队是这样用的啊。”
胡烈觉得不对劲,开口问道:“使君,这不是您的计策吗?”
“啊...”司马昭稍稍一愣,赶忙点头:“啊对!”
说着,他抬头看向胡烈:“元凯人呢?”
“杜将军去巡营了。”
“速去召来。”
“喏。”
就在吴军城外据点派出的斥候还在积极打探魏军踪迹的时候,这一切就这么机缘巧合的发生了。
终于,几名斥候摸清了魏军营地方位,快马回到自家营地复命,却当即傻了眼。
营中杂乱不堪,屯放粮食的地方狼藉一片,看样子是手忙脚乱,每人随手夺了几日的口粮。
这地方还能看到四溅的血迹和几具尸体,想必在次发生过一场厮斗。
除了这些,营中空无一人。
原来他们最先发现城池易主,早早便一哄而散。
........
司马昭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益阳城中,心情大好。
当年攻破江陵都没这般得意,毕竟魏国曾短暂掌控过南郡,算是收复失地。
然而今日却不同,这是魏军从未染指的城池,一种前所未有的征服感油然而生。
士兵们欢呼雀跃,军中更是作了首歌谣,赞美司马昭。
对,赞美司马昭!
歌谣曰:“司马使君好谋断,以计代战一当万!”
很快,魏军开始着手接管城池。
几个士兵拉着被捆绑的孙恢走了过来。
“押上来!”
孙恢模样狼狈,双目无神,到了司马昭面前,几个魏兵踹了一脚他的腿窝。“跪下!”
司马昭骑在马上,很是威严。
“你就是孙恢?”
孙恢扭头不答,眼中带着羞愤。
“罢了。”司马昭转头对身旁的胡烈说:“将此人押送江陵。”
“唯。”
“且慢。”谁知站在马儿旁边的杜预却说,“将军,我以为此人留之无用。”
司马昭“嗯”了一声,似乎不太愿意。
出师大捷,无论是完整的人还是只把孙恢的人头送回去,这都能记上一大功。
而且这可是吴国宗室啊,如果不杀留着得话,说不定能作为跟武昌谈判的筹码。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杜预。
杜预却有不同看法:“换作以往的吴国,孙姓宗室确实有些价值,但如今孙鲁班应该不会在意此人的死活。”
司马昭想了想,认同了。
毕竟孙鲁班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管不顾,还会在意这等人吗?
而且真要算的话,这孙恢祖上并不姓孙,他本姓姓俞,乃是孙坚当年为他伯祖父赐的孙姓。
那便更是不值一提了。
杜预不会骑马真是致命伤,他现在还得仰着头跟司马昭说话,稍微有点累人啊。
不过司马昭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他翻身下马,亲切地拉着杜预的手:“那依元凯之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