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止醒来时,就发现自己的身旁已经空无一人了。前座的司机还沉沉地睡着,透出均匀轻微的呼吸声,身旁的座椅已经凉了,想来之前坐着的那人已经离开了好一阵了。
顾砚止抓了抓头发,眼中透出几分怅然若失,像条被主人偷偷抛弃的小狗。
“扣扣——”左侧的车窗忽地传来了两声敲击,顾砚止闻声望去,就看见车窗外那张清丽的脸。
邬瑶朝他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白色的塑料餐盒,其中透出的热气扑在车窗上,凝出一层薄薄的白雾。
顾砚止心头的阴霾倏地被驱散了,他扬起笑容,赶紧开车门下去。
“阿瑶。”
邬瑶将手里的餐盒递给他:“路口买的肠粉,凑合着吃点吧。”
顾砚止高高兴兴地接过餐盒,掀开盒盖,肠粉本身的鲜香混着酱油的咸香迎面扑来。
顾砚止大口吃着肠粉,咽下去后,忽地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邬瑶:“对了阿瑶,你昨天是不是做噩梦了啊?”
“为什么这么问?”邬瑶反问。
“嗯,因为昨天你睡着以后眉头紧皱着,看起来似乎不太高兴。”
邬瑶轻笑一声,隔了一阵,轻描淡写道:“梦里看了场很长的电影而已。”
“什么电影?”顾砚止不解。
“艺伎回忆录。”
“啊?”顾砚止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邬瑶催促道:“食不言寝不语,快点吃,吃完我们还有事要去办。”
“哦哦。”顾砚止于是埋头苦干起眼前的肠粉,等他咽下最后一口后,没忍住小小地打了个饱嗝。
“噗——”耳旁的笑声让他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他支支吾吾地想要辩解,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邬瑶自己打破了尴尬:“走了,去白云寺。”
他们抵达白云寺的时候,也才六点出头,但出人意料的是,门口已经排起了等待入寺上香的长队。
“这是在干什么?”邬瑶下意识问道。
顾砚止低头思索了几秒,猛地意识到:“今天是大年三十了!除夕早上来上个香,求佛祖替自己驱散今年一整年的晦气,保佑明年顺顺利利。”
邬瑶挑了挑眉,没说什么。事已至此,先排队吧。
所幸,这队长是长了点,但动得也挺快的。他们排了约莫十来分钟就顺利进去了。
走到门房处,有个请香的窗口。价格倒也不贵,十块钱就能请三炷香。
领了香就可以进入庙里去找对应大殿里的神佛塑像供香了。
邬瑶没什么想求神佛保佑的,倒是一旁的顾砚止看起来很是兴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他难得透出这种天真,邬瑶忍不住问他:“你有什么愿望要许吗?”
小狗立刻点了点头,张嘴想要说话,但又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捂住了嘴:“不行,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此话一出,自然免不了被邬瑶笑话一通。谁知这下倒把人惹急了,气得脸都涨红了,这下倒变成了一只番茄小狗了。
没办法,邬瑶只能好声好气地哄他,这才叫小狗不那么生气了。
顾小狗对着某度百科研究了半天,最终决定要去拜拜普贤菩萨。邬瑶眨了眨眼,心中暗讪这小狗看来是想求事业,难不成是求菩萨保佑明年万事屋多接几桩委托不成?
谁知走到菩萨在的大雄宝殿门口才发现,似乎人人都想求菩萨保佑,挤得水泄不通的,看得邬瑶直皱眉,顿时萌生出了几分退意。
算了,心意到了菩萨自然就会保佑了吧?也没必要进去拜,再说了,她今日来这佛寺主要还是想要探探那香味的来源。邬瑶在心里暗暗想道。
要说梦里那香灰的味道倒是和寺庙里的一模一样,不过这玩意儿全国、甚至全世界的寺庙里估计都大同小异,毕竟指不定都是同一个批发市场流出去的货。
真正特别的是那股冷香,像是东南亚的雨林,下了一场急雨后透出潮湿而又粘稠的气息。又像是,那种如雾一般飘下来,没有具体的水滴,却让湿气无孔不入的烟雨。
顾砚止似乎看出了她的排斥,眼巴巴地盯着她,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而邬瑶却坚定地摇头,装可怜也没有用,这地方人多到爆炸,她才不想去挤。
“那阿瑶你就在外面等我,我很快出来。”顾砚止只好妥协道。
邬瑶点点头,伸手将自己的三注香也给了他,语气松快:“喏,你拿去多许一个愿吧。”
见顾砚止似乎没理解,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没什么愿望,你可以多许一个。”
“这也行?”顾砚止歪了歪头。
“怎么不行?菩萨爱世人,你好好跟她解释一下,她肯定愿意通融。”邬瑶忽悠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编起瞎话更是三套减两套,真有一套。
顾砚止这种无条件信她的笨蛋小狗更是被哄得一愣一愣的,他接过邬瑶手里的香,笑得傻兮兮的:“那我到时候替阿瑶许一个愿望好了!”
他说着眼睛立刻滴溜溜地转了起来,一看就知道这小狗肚子里在晃什么坏水了。
“那我进去了,你要等我哦,不然人这么多,一会儿我就找不到你。”他盯着邬瑶再三强调道。
邬瑶自然是满口答应,顾砚止于是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挤进了大雄宝殿里。
邬瑶抄着手站在台阶旁的角落里,观察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一大清早就赶来烧香拜佛,就为了求佛祖保佑,也是不嫌累,多少有点子虔诚在身上了。
“施主,你怎么不去拜佛?”一个悠长的男声忽地在她身后响起。
邬瑶回过头,发现一个身穿袈裟的僧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身后。从其身上袈裟的材质和成色上看,对方在这白云寺里地位应当不低。
“人太多了,我怕佛祖记不住我的愿望。”她随口敷衍道。
“施主多虑了,佛爱世人,自然会记下所有人的愿望,谈何遗忘呢?”他顿了顿,笑道:“不过我刚刚观察了施主一阵,觉得你颇有些佛缘,倒是有个问题想问问施主。”
“你说。”邬瑶这才起了几分兴趣,转过头盯着那和尚。
“我曾听闻外界有一种说法,说来寺庙礼佛的香客们,拜的不是佛,而是自己内心的欲望。施主,你怎么看?”
邬瑶闻言嗤笑一声,想也不想地回答:“我要是没有一点欲望,我就不是来拜佛,而是坐在那香案上等着别人来拜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