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这一跪就是几个时辰,期间秋霞和阿柳不少的宫人皆来劝过:“姐姐快去跟娘娘认个错,你这样腿会吃不消的。”
她望着眼前的房门紧闭的寝殿,有气无力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我没错。”
天下之大,有谁规定了不能喜欢太监,和太监在一起怎么就成错的了?
“知道你没错。”秋霞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唉声叹气:“身体要紧呐,你就先去低头认错服个软,成不成?”
眼看天都黑透了,已经跪了好几个时辰,娘娘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她再耗下去恐怕也是一场徒劳。
阿柳也在一旁不停地劝说:“芍药姐姐快起来吧,眼下可不是执拗的时候。”
她目视前方,缓缓动唇:“不起。”
膝盖处愈发的疼痛难忍,坚硬细小的碎瓦片犹如针尖般钻进了肉里。又像是被砸进了无数钉子,痛到发抖。身上衣裳早已被汗浸透,大颗汗珠滴滴滚落在地上。
眼前事物逐渐模糊,就要坚持不住。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房门开合的声音,随即一双赤色绣花鞋出现在眼前。
芍药勉强打起精神,抬头去看:“姐姐……”
她的声音很小有些虚弱无力,苍白如纸的脸庞,看的虞卿卿眼底尽是疼惜。脸上表情依旧清冷严厉:“我且问你,是否就认定他了?”
她说:“是,这辈子奴婢非他不嫁。”
“不悔?”女子语气中透着无奈。
芍药攥了攥衣角,坚定回答:“不悔。”
虞卿卿沉默不语,最后叹息一声:“太监也好,阉人也罢。既是你执意选择的,本宫也不好再说什么,你起来吧。”
劝也劝了,说也说了,什么法子都用过了。还是没法改变她的心意,自己从小疼惜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又怎么舍得她一直跪着。
此话一出,芍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瞬间红了眼眶,身子伏了下去:“奴婢多谢娘娘成全。”
虞卿卿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跪拜的女子,想伸手去扶,指尖动了动又缩了回去,什么都没有做,转身走进了寝殿。
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瞬间席卷而来,有喜悦,有辛酸,有委屈。芍药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久久未起。
她做到了,真的做到了,娘娘答应放过小太监了。她终于可以和小太监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以后再不用过偷偷摸摸,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哭的累了,芍药用衣袖胡乱擦了把脸,咬紧牙关颤巍巍的起身。每走一步就像是在刀尖上行走,膝盖疼的厉害。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只走了短短几步距离。实在疼痛难忍,芍药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看着夜空中高悬的月亮,喃喃自语:“原来跪瓦片这么疼啊。”
她不过才跪了半日就差点站不起来,而小太监所遭的罪要远比她想得多的多。他的痛苦比自己更是多上百倍千倍,难以想象他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到这里芍药心情低落许多,不知道小太监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休养,伤处还疼不疼……
说到伤处,她猛然想起和刺客大哥的今日之约。她抬腿走路都费劲,今晚还怎么陪他遛弯。m.cascoo.net
不能陪他遛弯,那药粉怎么办!
眼看离两人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芍药咬牙站起身来:“不管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一步三喘,艰难的来到了庭院里。看着一侧的宫墙犯起了难,依她现在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指定是爬不上去。而且她也很怕自己疼死。
想从大门出去,但娘娘还未收回成命,想必宫门前还是人满为患。
思来想去,一瘸一拐的走到宫墙处,依着歪脖树坐了下来,捡起一块石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起宫墙。
既然出不去,那就等他来找自己好了,但愿他能听见。
凌知风在屋里一手捏着茶杯把玩,一边听着成影的汇报,“那宫女名叫楚芍药,商贾之女,九岁那年父母意外离世。打小在将军府长大和贵妃娘娘感情颇深。现在是缇画宫的掌事宫女,身世清白是良家女子。”
“掌事宫女?”凌知风眼神微眯攥紧了茶杯:“果然是小骗子,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嘴上埋怨,心里轻松许多,还好她不是什么贼人。
朝成影使了个眼色:“此事做的不错,下去吧。”
“王爷属下还有一事……”成影踌躇不决,他调查出那宫女喜欢一位太监,却不知道该不该说。
弄清了她的身份,凌知风心情极好:“何事,讲。”
“属下……要赏赐。”看到自家王爷难得那么开心,他还是不忍心说出来。
“我当什么事。”凌知风笑的明朗:“先记着,等回王府本王给你补上。”
“属下多谢王爷。”
待成影离开,凌知风拿出一方手帕,正是那晚她拿给自己用的。帕子上绣着一朵芍药花,歪歪扭扭绣工粗糙,他看了很久,笑着说道:“真丑,跟她一样丑。”
很快到了夜半子时,凌知风准时赴约,身形还未站定,就听见细微的声响从宫墙内传出。
声响很小断断续续,他想进去查看一番,又顾忌到这是贵妃的寝宫,他一男子深夜贸然闯入多少有些不妥。
思忖片刻,脚尖点地下一秒便出现在宫墙之上。趁着月色向下望去,一个身穿宫服的女子眼睛微闭斜靠在大树下,时不时地拿石头砸下宫墙。本该是很唯美的画面,现在看起来有些滑稽。
凌知风弯起嘴角喊了一声:“喂,小骗子。”
芍药闻声望去,只见他今日与往日不同,着一袭白衣锦服,仙气飘飘的站在宫墙之上,静谧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周身形成一圈光晕。
随之温柔一笑,像极了降落在世间的神明。
她回过神来,丢掉手中石块欣喜出声:“刺客大哥你可终于来了。”看样子还不笨吗,他真的找过来了。
“上来。”凌知风朝她伸手。
“啊……这……”芍药下意识的摸了摸膝盖,小心翼翼的开口:“那个能……能改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