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声音,两人纷纷朝屋内看,李十安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他斜靠在床头上,一头墨发随意披散,眼眸带着倦意半睁正朝着门口看。
他在看她,她回望着他。
他的眼底含着无数柔情,里面夹杂着许多想念。
“刚睡一会儿怎么就醒了,你得好好休息才是。”沈与没眼色的指着芍药埋怨:“是不是她太过聒噪把你吵醒了?”
李十安没有说话,直接忽略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门前的女子。
察觉房内气氛微妙,沈与看了看他,又回过头来瞅了瞅芍药。随之脸上写满问号,这是什么情况??
李十安勾起唇角,朝她招手:“过来。”声音有些沙哑,但依然温柔。
他让这宫女过去?!他是疯了吗!这可是贵妃宫里人啊!
沈与堵在门口没有让开,快速睨了他一眼,提醒道:“她是贵妃宫里的,你这是睡糊涂了?”
李十安的目光一直在芍药身上,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拍了拍身下褥子,脸上笑意不减:“过来,坐这里。”
芍药看着吃瘪的沈与,此时面如土色。她怯怯开口:“沈太医借过一下,小太监在喊我过去。”
沈与一甩衣袖,气恼的退到一边:“李十安你伤到的是腿,不是脑袋。”
言下之意就是,我看你是受罚受傻了。
真是不听劝,这宫女万一要加害你咋办。
多年挚友,李十安哪里会看不出他的担忧,淡淡说道:“她不会害我。”
“知人知面难知心。”沈与义正言辞的开口:“人心叵测啊。”
不对劲,
应该说是非常的不对劲。
他所认识的李十安,从来都是谨小慎微,对谁都充满敌意和戒备。
再看今天,瞧他那眼神温柔的都能掐出水。哪里有一点戒备之心。
性格变化太快,让沈与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受罚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脑子。还是说伤了腿能影响人的智力?
想到这里他皱起了眉毛,行医快要十载,还从未见过这种病例。
沈与站在那里拧眉,俨然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
芍药又不是傻的,自是看的出来他对自己误会的不是一星半点。从他身旁经过时,停住脚步:“你说的不错,皇宫里人心难测,让他小心些总是对的。”
她没有气恼反而赞同自己,这让沈与有点摸不清头脑。
芍药无视他疑惑的眼神,自顾自的说道:“在这尔虞我诈的深宫,权力钱财当道,又有几人能做到是真的善良。我承认我或许不是个好人,但沈太医大可放心,我永远不会伤害李十安。”
眼前女子年龄不大,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怔然的看向李十安,李十安朝他点头,就差把她说啥我都信几个字写在脸上了。沈与无奈摆手:“罢了罢了,我信你就是。”
随即识趣的踏出房间,不放心地交代一番:“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边走边朝李十安挤眉弄眼。
沈与走后,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个。
芍药自觉愧对小太监,扭扭捏捏不敢上前。
“离那么远作甚,快过来让我瞧瞧。”李十安朝她伸手。
她双手不停地揉搓衣角,垂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
芍药多想去握住他的手,可是她不敢。
虞卿卿的手段,让她害怕了。
只要她和小太监还有往来,虞卿卿定不会轻饶了他。
“怎么不过来,是想让我下去找你?”李十安说着就掀开被褥佯装出要下床的样子。
芍药见状快步上前,一把按住了他:“腿上有伤呢,不许乱动。”说着朝李十安腿上看,他的下半身仅穿了条亵裤,两条裤腿被血色染红,布料很薄依稀能看到膝盖处狰狞可怖的伤口。
突如其来的安静,李十安察觉出她的异常。随着她的眼神望去,顿时明了。慌里慌张的想要扯过棉被盖上。
哪想还是晚了一步,芍药抢先攥住了他的裤脚,没有犹豫一把撩起。
腿上的伤口直接暴露在她的面前,一览无余。膝盖上血肉模糊已经溃烂,正向外流着脓水,小腿也好不到哪儿去全是一块块的淤青。
她撩开另一边裤腿,亦是如此甚至更为严重。两个膝盖竟找不出一块好地方。
看到这里,芍药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这伤若是搁在别人身上,说不定连床都下不来了。他却带着这样两条伤腿接连去跪了那么多天的瓦片。筚趣阁
她不敢想象这种蚀骨的疼痛,小太监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得有多疼啊。
李十安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本不想让你看的,可是吓着了?”
芍药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闻着熟悉的味道,情绪再也绷不住,嘴里一直重复:“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声音从一开始的呜咽,到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怪我…都怪我,都是我不好。”
滚烫的泪尽数滴落在他的身上,也滴进了他的心房。
芍药哭的稀里哗啦,在他怀里不停抽噎。嘴上一直说着道歉的话。李十安的心很疼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一手搂着她,一手拭去她脸上泪痕,动作极尽温柔。
芍药顶着红肿的眼圈,呜咽出声:“一定很疼吧。”
他笑着回应,像是在安慰:“不疼。”
说不疼肯定是假的,但这伤要是和以前在李公公那儿遭受的折磨相比,真的算不上什么。
跟在李公公身边的几年,那是他一生的噩梦。
跪瓦片,掌掴,鞭打,杖责,挨饿亦是家常便饭。
宦官的命,如草菅般轻贱。死了便死了,从不会有人关心。
还好,那种苦难的日子他已经熬过来了。
现在还有了一个愿意把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她不会像别人那样轻看自己,她会因自己受伤而跟着难过落泪。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是他进宫十年来从没有过的。
不得不承认,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芍药哭了很久,情绪渐渐缓和下来。泪水糊住了眼睛,有些难受。索性勾住他的脖颈,把眼泪蹭了上去。
脖间突然传来温热湿腻的触感,李十安喉结滚动,搂她的手随之紧了紧。
腰间大手忽地加重了几分力道,芍药被他搂的喘不过气,唇瓣微张温热的气息在他的脖颈处肆意喷洒。
李十安勉强按下心头躁动,压着嗓音说道:“乖,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