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你年少时,曾给过路边一个乞丐一个饼吗?”
她猛然想起,当年还未出阁时,和母亲一同前往寺庙烧香时,曾遇见一个快要饿死的小乞丐。
她随手就把带的饼给了他。
“你就是当年的小乞丐?”
“你终于想起来啦。”他笑着望着她,随即却叹了口气,说道:“我原以为,你会是自己记起来的。”
“当年一张饼,本不过就是我随手之举,怎会记得太多呢。”
她为了白府的名声,在后来不知成立多少善堂,又不知救过多少饥寒交迫的人。
若每个都能记得,她记性该是有多好。
安梓康深深的望着她,说道:“当年你随手之举,于我而言却是救命之恩。从那之后,再难相忘。
可等我终于混出头了,你却嫁人了。那时我想着,只要你过得好,我也什么都不想了。可是那混蛋,他又凭什么啊。就在产房门口,他浑然不担心你的安危。”
他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说道:“不过,你比我想的,还要果断多了。”
方世灵勾起同样的笑意,说道:“我这个人,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谁若敢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他也不痛快。”
世人皆道她菩萨心肠,成立的善堂救了不知多少贫苦人。
可只有她知道,那是因为善堂,是最能给人情冷暖的地方。
人啊,你在他发达时给他黄金万两,他也不见得会对你有多少感激之意。
可若在饥寒交迫之际,哪怕一口吃的,也能叫他感激涕零。
这不,安梓康正是活生生的例子。
而这种低成本的东西,若是那人救治的人当真发达了,带来的好处,也许是不计其数的。
这些年来,善堂救治的人群里,虽未走出多少个东山再起的人物。
可走出的那几个人,却个个对白府,对她感激不尽。对白府更是多有帮扶。
菩萨心肠,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
她只是个会算计的人罢了。
。。。。。。
那日燕景瑜将聂羽卉带回后,不出所料的,整个京都不到第二天,就已传遍了他们之间的事了。
太后温晚轻皱了秀眉,看着难得闲暇下来,正在喂鱼的燕景瑜。
她不禁开口问道:“王爷,不知你对如今的流言,可打算作何处理?”
“皇嫂说的是?”
温晚说道:“自然是你和那聂将军的事,人家即使带着个姑娘,可再怎么样,都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此事不处理,只怕。。。”
她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到底是女子,更加能知道一个女子面对这些流言时的处境。
燕景瑜轻笑道:“此事该怎么处理,当日我已经和聂老将军商量好了。”
“哦?那你们打算怎么办?”温晚问道。
“什么?皇叔要娶聂将军?”燕绥欢听着温晚这么说,一下子放下了手中的奏折。
一头正在整理奏折的顾云楼听到这件事,也好奇的抬起头望着。
摄政王,要娶聂将军,那以后,岂非皇权兵权,这两个最重要的权利,皆握在了摄政王手中。
那以后,谁人还敢置喙摄政王呢。
顾云楼瞧着圣上一脸的不悦,以为他和自己一样,会觉得摄政王权利太大了,都快大过他这个圣上了。
可燕绥欢接着说道:“那他打算给那聂将军什么名分啊?侧妃?还是贵妾?”
燕绥欢心中觉着,一个带着个孩子的女子,皇叔能给个侧妃的位份,已然不错了。
可温晚却摇了摇头,说道:“他打算娶那聂将军为续弦。”
“啥?!续弦!”燕绥欢惊愕道。
温晚见他这般反应,问道:“怎么啦?这么惊讶?”
燕绥欢右手撑着脑袋,说道:“皇叔年轻有为,想嫁他的官宦女子不计其数,就是找个家世清白,才貌双全的女子当续弦也都有大把的人选挑,他怎么想取那个聂将军呢?”
温晚说道:“聂将军也是一个不错的女子,能文能武,又劳苦功高的。何况你皇叔都没觉得有什么。”
温晚与燕绥欢又聊了几句便下去了。
这时的顾云楼方才走上前来问道:“圣上,您难道没想过另一件事吗?”
“什么?”燕绥欢疑惑道。
顾云楼掂量了一下,还是说道:“摄政王如今大权在握,若是娶了聂将军,等同军权也在握。。。”
他适当的噤声,但燕绥欢能懂他要说什么。
他看着顾云楼说道:“云楼啊,我们都算是我皇叔看大的,朕问你,你觉着皇叔如果想上位的话,朕还能活着长大吗?”
顾云楼只思索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
圣上年幼时,未免有心人。
摄政王从起居到饮食,安排的都是他的人。
若他有些要害圣上上位,随便搞点事情,圣上早已在年幼时便夭折了。
燕绥欢起身自书桌上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云卷云舒。
他悠悠说道:“现下只余你我二人,有些心里话,朕才敢说出来。”
他将眼睛自窗外移到顾云楼身上,说道:“朕自襁褓时起,便失去了父皇。儿时记忆中,毫无父皇的身影,有的只有皇叔帮扶着朕,为朕处理着那些朝堂上的事。甚至幼年不懂事,还以为他是父皇,跟在他后边喊过几声。还是后来他一直教育着朕,才叫朕改口称皇叔的。”
说到这里,他眼神飘忽,仿佛想起了当幼年时的记忆。
顾云楼心头一撩,他与圣上年幼时便一同长大,感情非常人所能比。
前年时,还曾为圣上挡下了刺客袭来的刀。
圣上对他极为信任。
因而才能听得这位九五至尊的肺腑之言。
燕绥欢又接着说道:“朕嘴上叫着皇叔,可其实在朕心里,他就是朕的父皇。
他总说要我尽快自主独立起来,这样他才好归权于朕。
可是,朕却从来都觉着,这天下在皇叔手里,比在朕手里好太多太多。朕知道,朕这样子的,是难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皇的。。。”
“圣上!”顾云楼连忙止住他的话,说道:“圣上岂可如此妄自菲薄!圣上只是尚切年幼罢了。”
燕绥欢笑了,说道:“云楼啊,如今就你我二人,你不必如此奉承着朕。朕是真拿你当自己人,才能将心事都说于你听。你现在也不用拿朕当一个帝皇,来奉承着朕,就当朕只是一个普通朋友就好了。”
二人关系极好,偶尔私下时,也会抛开君臣身份,似普通朋友一般。
听得燕绥欢这样说了,顾云楼也不言,既然圣上让他当一个朋友,那他就暂且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安安静静的听圣上说着吧。
燕绥欢又继续说道:“你说朕年幼,可朕的父皇,在朕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能监国了。而朕呢?别人不说,可朕心里都清楚,他们觉着朕只能躲在皇叔背后,什么都干不好。可事实上,朕也是这么觉着的。”
说到这里,他嘴角扬起一丝不知是嘲讽还是苦笑的笑容。
“但朕从来都没觉得有什么,如果可以,朕情愿躲在皇叔背后一辈子。。。可那些个大臣,却总想把他拉走,让朕独立去面对那些暴风雨,仿佛这样,朕就可以一下子独当一面了一样。”
他脸上带有忿色,语调中也满是愤慨之意。不过眼神里倒还算平静,或许是早已习惯了那些大臣不断谏言着让摄政王归权了。
顾云楼说道:“圣上没有必要和他们置气。”
燕绥欢点着头道:“朕也懒得和他们置气,只是他们一次又一次,说的朕头痛。朕都不在意,又有他们什么事。”
他坐回了书桌前,略带着感慨的说道:“甚至有时候,他们烦朕的时候,朕就在想,朕倒不如干脆把这皇位给皇叔算了,也省的我们都烦了。”
顾云楼不觉愕然,没想到圣上居然还有如此想法过。
燕绥欢说道:“这皇位,在朕心中,是皇叔的还是朕的,朕其实根本不在乎。朕甚至相信,若是皇叔坐上这个位置,会比朕坐得好。
只是当初,朕偶然提到时,被皇叔教训了一通,让朕不要想其他的,专心坐好这个皇位便是了。
所以朕知道,皇叔从无意登位,也无意把控着朕。他甚至比所有人都迫切希望朕能当好一个帝皇,这样他才能撒手不管。
你说怕摄政王有了兵权,越发独大,威胁到朕的皇位,可你可知,这皇位于皇叔而言,本就唾手可得,只是他不稀罕罢了。”
顾云楼心下了然,说道:“所以,圣上,你也从不在乎摄政王权利能有多大。”
燕绥欢点着头道:“朕或许还巴不得他独大,朕就在后头做个闲散王爷的好呢。”
顾云楼摇着头,自古以来,多少人,多少的皇室子弟,为了这个皇位打的头破血流,兄弟阋墙,骨肉相残的事更是不在少数。
反倒是这叔侄二人,在这把皇位让来让去,都想着对方当好。
。。。。。。
小剧场时间:
燕绥欢:皇叔皇叔,要不你当圣上好了,这样就不用归权了。
燕景瑜:臣若当了圣上,那圣上你呢?
燕绥欢:朕到时候就当个闲散王爷,可以游山玩水,享受大好山河。
燕景瑜:巧了不是,臣也是这么想的。
燕绥欢:。。。
燕景瑜:要不是当初你那父皇一道圣旨,让我当了摄政王,不得不抱着襁褓的你登基。也许臣现在,还在江湖的哪处自由自在的。
这不好不容易把你奶大了,想让你争气点,我好撒手去继续逍遥快活,不用天天面对堆积如山的事务,可你倒好,半点不争气(怒.jap)
燕绥欢:嘿嘿,我要是争气了,皇叔就得跑了,就剩我一个人累死累活的了。
燕景瑜:。。。(你们父子是不是约好的,一起拉着我在这皇位上,给你们累死累活打工呢。)
顾云楼:这辈子也是活见久了,其他人为皇位拼死拼活,这叔侄两还客气上了。
。。。小剧场结束
聂羽卉只觉着自己意识昏昏沉沉了许久,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方才悠悠醒转。
一睁眼就是聂傲霜已熬得通红的双眼,她一见聂羽卉醒来,激动万分将她搂着。
“我的崽崽啊,终于醒了。”
聂傲霜一声崽崽,叫的聂羽卉险些落下泪来。
她年幼时,每次生病,母亲心急如焚时,便会将她抱在怀里,不断的喊着崽崽。
只是后来长大了,去了边关,无论收尽多少伤,伤得有多重,皆无人再轻抱着她,喊她崽崽了。
这一下,便叫的她想起母亲昔日的种种不易,她泪水再止不住落下,说道:“对不起娘亲,叫你担心了。”
聂傲霜将她轻放开,朝着她摇头道:“你不用说抱歉,我知道,你压抑的太多,自己也是不好受的。”
听得母亲的理解,叫她决堤的泪水更是汹涌而出。
聂傲霜轻柔擦去她泪水,说道:“只是往后,有什么难受就尽管回到家说出来,发泄出来。不要像这样,一声不吭的突然失踪了。在家人面前,怎么脆弱和痛苦,都不丢人的。你突然来这么一出,才叫我们害怕担心。”
聂羽卉点着头,说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她醒来的消息许是有谁通知着聂天远,不到一会儿,他也来到了房间。
见得聂羽卉终于清醒了,这才舒了口气,说道:“前些日子,你一直高烧不退的,沈适都开过好几次药了,幸好后头终于退烧了。”
聂羽卉说道:“让你们担心了。”
聂天远摇着头,表示没什么。
聂羽卉又问道:“那我昏迷多久了?”
“已经快七天了。”聂傲霜回答道。
七天了啊。
聂羽卉又问道:“那这些日子,军营应当还好吧?”
聂天远嗤笑道:“还惦记着工作呢?放心吧,聂家军纪律严明,没了你这个大将军,还有其他几位将军呢。他们这些日子都管理的好好的。”
聂羽卉点了点头,发觉未见聂明裳的身影,连花月也没见着,奇怪问道:“裳裳和花月呢?她们出去了吗?”
聂天远和聂傲霜脸上皆是一僵。
聂羽卉本能发现,定是有什么不对了。
她继续问道:“她们怎么啦?去哪啦?”
聂傲霜将被子拉上来,说道:“没什么,花月带着裳裳去玩了。”
“娘亲,你在撒谎!”聂羽卉直接敏锐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