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哭声惊动了值班医生,这个床的病人被送进医院急救的时候一个亲人也没有,这都第三天了,亲人才找过来,也真是奇葩。
不过,还好,也没什么大碍……
医生站在病房门口,问:“谁是病人家属?”
“我!”
阿邦和洛桐同时回答。
医生看看两人,又看看齐寓,齐寓的目光紧锁住洛桐。
医生用笔朝阿邦一指:“你是他什么人?”
“朋友。”阿邦挠了挠头。
他本来想说“是老板的司机”,但感觉听上去就不是很亲。
“那你呢?”医生又指洛桐。
“女朋友。”洛桐的声音低不可闻。
可齐寓听到了,洛桐的手还被齐寓拽着,齐寓手上微微一紧,洛桐低头一看,正对上齐寓委屈的眼神,他刚做了个嘴形“洛~”,洛桐便窘迫地改口了:“我是他未婚妻……”
——前,前未婚妻。
洛桐默默在心里说。
齐寓很满意的笑了。
医生指了指洛桐:“那你,跟我来一下。”
洛桐尾随医生进了办公室,医生打开电脑,对着病例记录说:“病人手臂和小腿两处骨裂,头上是外伤,目前没有生命危险。”
洛桐双目通红,心事重重,沉默着点了点头。
医生腹诽:我刚才明明说的是“没有生命危险”,她怎么像是听成了“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医生清了清嗓子,劝慰了一句:“像他这样出了车祸,只受了点轻伤的情况,很罕见,也很幸运,只要住院两周就能出院了。所以,你也别太难过。”
洛桐抿着唇,心想:这怎么能算轻伤,手和脚都骨折了,还有头上……
“医生……”
“什么事?”
“他好像失忆了……”
话还没说完,洛桐又像是要哭出来,眼泪不停在眼眶里打转。
“你先别哭。”医生说。
医生怕了她了,他感觉自己要是接话迟两秒,这洪水就要决堤了。
医生抽了张面纸递给洛桐:“擦擦。”
洛桐把纸拿在手里,猛的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忍住了。
医生为了让洛桐信服,随后便调出齐寓的脑ct扫描图,先给洛桐喂了颗定心丸,说:“从ct影像来看,大脑没有损伤。”
“至于你说的失忆的症状,那是常有的事。”医生说。
“常有的事?”洛桐皱着眉头,“医生,失忆真的是常有的事?”
洛桐一脸“你不要骗我”的表情。
别人都说,去医院一趟能被医生的话吓死,可面前这个医生怎么正好相反。
什么伤势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没事”、“常有的事”、“不用担心”?
洛桐揪着手指,索性坐下来,认真地平视医生的眼睛:“医生,你要说实话,不要怕我接受不了。其实,我很坚强的。”
医生:很坚强?还真没看出来。
就这么点伤,你就要哭晕过去了。
医生严肃地说:“我是医生,还能骗你吗?我说没事就没事。这个是脑震荡后遗症,短时失忆,时间久了,病人的记忆力会慢慢恢复的。”
“哦……”洛桐点点头,忽然表情轻松了些,“这么说,他真的没事?”
“有事的话,会安排他在骨科病房吗?”医生歪头看看洛桐。
其实,骨裂的话,也分好几种,像病人腿上这种,就是不打石膏也没关系。
但是病人坚持,所以……
还有他头上的纱布,他再三嘱咐护士给包的厚一点……所以……
这个病人相当惜命啊……按理说,这么谨慎的人开车怎么会和别的车撞车了呢……
思绪转了一圈,眼前的姑娘已经破涕为笑。
洛桐感激地握紧医生的手:“谢谢你啊,医生大人。”
医生尴尬点点头。
一个萝卜一个坑。
果然是,戏精配戏精。
……
回到病房,齐寓正在闭目养神。
阿邦在等洛桐回来,他也想知道老板的伤势严不严重。
洛桐站在门口对阿邦“吐舌信子”,噗咝噗咝。
阿邦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到了走廊里,洛桐有些烦恼地看着阿邦。
阿邦心里咯噔一下。
“医生说什么啊?老板他……他到底怎么样?”
阿邦也是性情中人,他情绪一起来,眼睛又要拉水闸泄洪。
洛桐忙捂住他的嘴。
“你别喊。”
阿邦瞪大眼睛,傻呆呆地点了点头。
洛桐说:“医生说,老板只是受了点轻伤。”
阿邦和洛桐的表情一样:“可,可他,他都包成那个样子了。”
“是,是啊。我也这么说。可,可医生就是这么说的。”
结巴和结巴会传染,洛桐突然不自信了。
但又一思忖,洛桐觉得自己好歹是被喊去聆听病情的,怎么着也得显得老道些。
于是,她拍了拍阿邦的肩膀,郑重地说:“可医生说不用担心,两个礼拜就能出院。”
阿邦将信将疑,撇了撇嘴,没说下去。
洛桐也同样欲言又止地看看阿邦。
两人都凝噎片刻,阿邦开口了:“洛小姐~”
阿邦凑近了洛桐的耳朵,窃窃道:“其实我们是偷渡出来的。”
洛桐眼角抽了抽。
“如果,这个事情捅出去,我立刻就被遣返了。”
阿邦看看洛桐惊讶的表情,淡淡说:“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不一样啊。”
“因为你本来就是中国人。”
阿邦严肃地看着洛桐。
洛桐愣怔两秒,明白了:她从此不可能再踏足阮飒的国家,没有出境记录,便无再入境的资格,会被当成偷渡客,遣返。
洛桐点了点头,刚才悬在胸口的话,便不必再说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还是失忆好,她也想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