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闻川和许深愿来的时候,家里的玻璃多多少少都被贴上了几个窗花。
藤今今把池霁淮剪的几个窗花贴在了最显眼最敞亮的位置,一扭头就看见走过来的两个人,“深愿!”
脸上扬起笑容,他高兴地打完招呼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后面,很快又开口:“闻……”
一个字吐出来一半就卡回去,他咳了两声掩盖住那半个字的开头重新打招呼,“大哥。”
许闻川点点头,几个人没寒暄几句许深愿就直接说明了来意,“我爸说家里不热闹,两家人一起过好。”
藤今今也觉得好,他本来因为这事心里还有些犯愁。
以池启岩和池霁淮的相处模式,再加上一个羞涩的池棋凡,一个在强硬势力面前就蔫声的池棋越,晚上的年夜饭不知道会是多么空前绝后的寂静与沉默。
过年嘛,还是多几个人,热闹点的好。
双胞胎在看到家里来人时就已经偷偷溜回了房间,剩下的四个人简单聊了几句就一起向楼上走去。
两人在前两人在后,低低的声音冷不丁在后面的两人之间飘荡出来。
“你不是说你那个朋友有家?”
许闻川的视线从不远处的背影上收回来对接上许深愿的目光,平静补充,“除夕都不回家?”
“哦。”许深愿慢吞吞地应了声,看着身前不远处的人沉思一瞬,淡定回应,“他们家有点特殊情况,他跟我和霁淮哥的关系都好,一起过年也很正常。”
许闻川显然不是个好事的人,也并不乐于打探别人的家事,他听到解释就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许深愿却没头没脑地平白添一句,“郁偲哥也要来。”
他抬眸去看许闻川的侧脸,一句话说得慢悠悠,“他大年初一就要来拜年,说大家一起聚一聚。”
然而那张脸上却没呈现出任何他想要看到的波动,许闻川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稳,话音落下时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许深愿色泽浅淡的唇抿起来,斟酌再三还是没有再次开口。
池启岩带人回来的时候,藤今今几个人正在贴春联。
对联是他们一起扎堆在书房写的。
几个人分别写了几副,风格各异,但各有各的出彩,都很像样,许闻川看得非常满意,像是家长检查作业一样挨个夸奖了两句。
【许灼恒,身高180,许闻川和许深愿的父亲】
两个长辈一回来,屋里的几个小辈依次交叉着打了招呼。
藤今今乖乖站在池霁淮身边,等到几个亲儿子都出完声最后才开口。
他刚打完招呼,许灼恒眼睛一亮,和蔼得不得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从藤今今身上带着笑意飘到池霁淮身上最后又落到池启岩身上,“哎呀这就是那个……”
在那后半句话冒出来之前,许深愿及时出列横插一脚,清凌凌的声音因为一时着急没控制好音量,声调都比平时高了不少,“我的朋友。”
许灼恒看着自己儿子坚定的目光,视线又飘忽着扫过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下一秒就一巴掌拍在许深愿的肩膀上,笑得很开怀,“好啊!我儿子交朋友了,真不错!”
他赶紧认真复习了一下刚听到的名字,“藤……今今,是吧?”
藤今今一直竖着耳朵睁大了眼随时注意着整场会面的动向,听到自己被点名立马就挂起笑容回应,“是,许叔叔。”
许灼恒笑得可开心了,又回头看向池启岩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好啊,我儿子这个朋友好,不错。”
藤今今发现许深愿的爸爸看起来也这么好相处的样子,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许灼恒岂止是好相处,他简直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看见了自己的一群亲儿子一样自如,进屋以后提起他们在家里贴的春联和窗花又是一顿夸。
剪得好啊,写得好啊,贴得也正啊,喜庆啊,有那个过年的热闹味儿啊。
这种热情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
藤今今和许深愿被派去放了两挂鞭。
噼里啪啦的声响在黑夜里炸开火花,白烟弥散开来,淡淡的火药味钻入鼻腔的时候,让人找到一点除夕的回忆。
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菜,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荤的素的冷的热的都被漂漂亮亮盛在盘子里了。
人多,菜多,就飘散出一点团圆的味道,就勾起人一点热烈的情绪。
藤今今心里有些雀跃,但又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视线来回飘荡几圈才突然发现,这么一大桌子人,愣是一个女眷都没凑出来。
池霁淮的姑姑没有回来,许深愿的妈妈也不在,但现在的场合显然并不适合开口提问,他也就没有过多纠结。
一桌八个人,两个小不点不敢说话,几个大的不爱说话,基本就指着许灼恒来活络活络气氛,问问小辈的生活,和池启岩唠几句闲嗑。
两个中年男人说着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喝上了,喝着喝着却是越来越沉默。
藤今今没有一直关注着另一边的感情联络状况,他是真的没少吃,因为本来也不太需要他发言,所以就可以一心一意专心填饱自己肚子。
再加上左边一个池霁淮,右边一个许深愿,基本上整张桌子的菜他都能随时吃到。
两个小孩吃饱饭后就被送回了房间。
几个人的视线追随着那两道小小的身影,许灼恒又喝一口酒,有些突兀地开了口:“启岩啊……”
他深深叹一口气,声音也没了白日里的热情,反倒是掩盖不住的沮丧,“是我对不住你。”
话音落下,桌上几个人默不作声,视线胡乱交叉一番。
池启岩却立马摇摇头,面上写满了苦涩,声音里也染着沧桑,“怪不着你,是我自己弄出来的事儿,反而连累了你。”
两个人都还坐得端正,脸色也正常,情绪尚且没有失控,看起来似乎还比较清醒。
但是几个小辈都还坐在这里,这没头没尾暗藏故事的话就冷不丁冒出来。
心下一思量也该知道,这约莫是已经在清醒的边缘试探了。
酒精麻痹人的大脑,心里掩藏的那点折磨人的情绪挣脱了束缚,这一点清醒总让人有些分不清是不是该把这样不现于人前的情绪重新收敛。
许闻川和许深愿进行了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流,期间视线轻飘飘落到藤今今身上,许深愿轻轻摇摇头。
两人没有出声交谈,只是目光相接,眼神示意,然后又端正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