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月楼抚着衣裙的动作顿时凝滞,虽然只是一瞬,但如此这般,便已让她暴露无遗。继续着刚才的动作,书月楼依旧抚着自己的衣裙,可她的动作显然与刚才有所不同。
“郡主怎么会突然说到秦王殿下?殿下身份尊贵,我等身为臣女,实在不宜在身后议论殿下。”书月楼淡淡的回了一句,语气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书云笺淡然一笑,“萧景疏身份再尊贵,于二姐姐来说,他不过是你心仪的男子,既然是心仪之人,又有何不能谈论的?”她的眸色漆黑,眼底深暗无光,看不见一点的色彩以及光芒,但那般的黑暗之下,似乎更加清楚的照亮了某些被人特意隐藏的东西,例如,那些遮掩起来不为人知的感情。
书月楼不动声色的回了她一笑,缓缓说道:“郡主说笑了,月楼对于秦王殿下,与其他几位殿下一样,都只是尊敬以及佩服。”
“你尊敬萧景疏也好,佩服他也罢,是否心仪于他,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是想和你谈今日辛红袖的事情,以及你今日所做的种种。”书云笺站了起来,走到高桌前,端起那蓝釉四季花卉纹碗嗅了嗅,“这里面有药物的味道,被稀释的很淡,寻常的太医怕是都无法发现。”她再次仔细的嗅了嗅,唇角慢慢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微笑,“很绝妙的药,能够做出这种药物的人,想必对于医道有着极深的了解。若有可能,本郡主倒是想见上一见此人。”
书月楼对于书云笺拆穿水中药物一事,并未慌乱半分,她只是盯着书云笺清丽绝伦的脸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辛红袖怀胎已经足月,时刻都有可能生产,这药想必二姐姐是时时刻刻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吧!”书云笺语气幽幽如水,淡而清澈明晰。
书月楼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深深的看着书云笺。突然,她笑了起来,轻扬的双唇宛若盛开的红色花朵,极致的美艳。而她的声音却泠泠如冰雪融化后的清水,格外的寒凉淡漠,“月楼见郡主,似乎对于医术很是了解。月楼在水中放的药物,郡主说太医可能都无法发现,但郡主却能够发现,而刚刚,胡太医自杀服毒时,郡主也似乎替他诊脉过。”
“本郡主身患狂症,在桃源县时又与神医赵敏相识,为了自己的病,我跟着神医学过些医术,这应该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吧?”书云笺知道书月楼在怀疑什么,也知道她在试探自己。可没有证据,书月楼的怀疑也不过是口头猜想,只能算作一个简单的想法罢了。当然,若是书月楼试探自己时,自己慌乱漏了马脚,那就只能怪自己蠢了。
“郡主如此的说法,却也是合情合理,但月楼却觉得事实并非如此。”书月楼捋了捋鬓边垂落的发丝,唇边释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月楼觉得,神医赵敏就是郡主,郡主就是天垣王朝大名鼎鼎的神医赵敏。”
她盯着书云笺,平和温婉的目光中,无声的流露出如刀刃一般的锐利寒意,“自郡主回帝都城之后,神医赵敏便不见了踪迹,也只有郡主才能找到她,这样的事情着实让人觉得奇怪。上次鬼医苏颂中毒之时,他最先寻找的便是郡主,而过后鬼医苏颂身上的毒果然被人解了,一次的巧合是巧合,那两次应该不是什么巧合吧!”
书云笺容色未变,连目光也不见丝毫起伏,“二姐姐会这样怀疑,自然是有你的缘由,可二姐姐不要忘了,今年在叙花园中,赵敏曾与本郡主一起登上凤露鸳鸯台,若本郡主是赵敏,又怎么能和她一起出现?难不成本郡主有什么分身的妙术吗?”
书月楼愣了愣,大约是忘了这件事,她也没有想到书云笺竟然会拿这件事反驳自己,稍稍沉默了片刻,她曼声道:“或许神医赵敏的事情,是月楼猜错了,但这种可能性也并非完全没有。”
书云笺并不对此说些什么,只静静的开口,声音格外的温和淡漠:“和二姐姐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差点忘了正事。第一件事,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你我心知肚明,再多说一句,都尤显无趣。”她低头,伸手抚了抚自己长裙上刚才胡太医吐血时溅上的血迹,那些血迹已经干涸,只是一个个鲜艳的红点,映衬着她的长裙,倒是添了一分别致的妖艶。“这第二件事,我们自然是要说胡太医自杀一事。”
提及此事,书月楼有些无法自持的变了变脸色,虽说她心机深沉,性情也比同龄女子稳重,但终究只是十几岁的韶华女子,没有经过时间的历练,很多事情她就算再冷静,也不可能完全将一切视作无物。
“胡太医会自杀,跟畏罪自杀四个字完全无关,他会自杀,显然是为了遮掩什么,或者说是为某个人遮掩,这样的猜测,相信只要刚才看过胡太医临死前的模样,大概都会这样想。”书云笺说完,笑问着书月楼,“二姐姐觉得如何?是否也是这样想的?”
书月楼平静的一笑,神情已如最初,没有一丝缝隙可寻,“胡太医临死前的模样,的确引人深思,不过父王说了此事到此为止,再多思多想,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给自己徒添烦扰。”
“徒添烦扰,也比被人蒙骗要好。”书云笺语有深意,她凝视着书月楼,声音轻轻,“刚才,父王两次质问胡太医,在第二次质问胡太医时,他看了二姐姐一眼,之后胡太医的态度便有了明显的转变。”她仔细着书月楼脸容上每一处,将其一丝一毫的变化都尽收眼底,“如此的事情,不知道二姐姐作何感想?”
书月楼睫毛一动,神情未乱,眼神倒先乱了,“郡主定然是看错了,胡太医只是给月楼请过几次平安脉,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了。”
“可是,除了这个,在胡太医喝下那碗他亲手下有砒霜的药前,我亲眼看到二姐姐对胡太医做了这样一个动作。”书云笺说着淡淡一笑,右手抬起,食指附在唇上,中指抵在下巴之处,她的手指对着自己的脖子微微一动,动作和先前书月楼对胡太医做的动作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看到此处,书月楼饶是再冷静自持,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这个动作并不能代表什么,郡主可不要胡乱猜测。”她的语气与刚才有了极大的差别,虽然很平静,但这话听来总不免有种遮掩的感觉。
“一个动作而已,也确实代表不了什么,只是在胡太医看到这个动作之后,便突然喝下毒药自杀,这样的情景之下,这个动作大概就有了别的意思,比如说,让胡太医自行了断,又比如说,拿什么人的命威胁胡太医。”书云笺笑容温和而安谧,好似朦胧远雾中的一座座颦颦远山,清雅淡泊。
书月楼微笑着,却也无声的沉默着,半响之后,她的眼中露出一点精光,“郡主着实是聪慧,目光也极为的敏锐,月楼着实是佩服。”她笑容一转,变得张扬而又妩媚,与她平时端庄的大家闺秀模样有着很大的区别,“只是没有证据,郡主的话无论说与谁听,相信都不会令人完全信任。”
“我从未想过要告诉旁人,也并未想过要人信任我,只是有些事情,我很想弄清楚,看看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书云笺凝视着书月楼,目光幽幽,“二姐姐,本郡主的那些猜测,不知道二姐姐能否给本郡主一个正确的答案?”
书月楼只看着她不言,脸上的笑容未曾落下,反而越来越深。过了好一会儿,书月楼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之处,柔声道:“郡主这般聪明,月楼的搪塞以及辨别,这些种种在你眼中,怕是显得可笑而又幼稚。”她端详着书云笺,双眸中隐隐有几分嫉妒,“我自认行事冷静,心思敏锐,为人也是极为聪慧,但与郡主相比,似乎终究有些不足。”她的笑容有些嘲弄,似乎是对自己的嘲弄,“罢了罢了,郡主想要一个正确的答案,月楼便给你。”
“好,那本郡主说着,二姐姐听着,听完本郡主所言之后,二姐姐再告诉本郡主正确的答案。”书云笺不动声色的微笑着,她本来以为书月楼可以在自己言语的陷阱中撑到最后,可不想说了一半,她便顶不住了。
不过,书月楼会如此干脆,还是因为书云笺将事情分析的透彻正确,听着书云笺这些完全属实的猜测,书月楼有种所有事情都会被书云笺知晓的错觉,所以她在书云笺的言语之下认输了。
“二姐姐,胡太医是受你之命,向红夫人下毒的吗?”书云笺问。
书月楼没有出声,只点了点头。
“那么二姐姐向红夫人下毒,这原本的目地应该是为了杀了红夫人的同时,再嫁祸给本郡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