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琬看着容秋芙拿出来的东西,到目前为止一直平和的心境,瞬间波动了起来。
“这……这是何意?”唐琬没有伸手去接那份休书,只是抬头面对着高高在上的乾王王妃。
“这是王爷对你的尊重,你伺候王爷也差不多二十年了,念着这二十年情分,王爷给你此物,而非直接逐你出门。”容秋芙一字一句的说道,语气十分的平和。
唐琬只是书天栏的妾室,对于她,根本不需要什么休书,休书只是丈夫休弃正妻时所用的东西,连柳含烟这样的身份,休弃时也无需那一纸休书。但书天栏最终还是写了一封休书,他说唐琬以妾的身份进入王府,以妻的颜面离开,也算是对她最后能做的一点事情。
“王爷为什么要休弃我?”唐琬还是没有去接那份休书,只是有些失态的盯着容秋芙问道。“为什么?”
“唐琬,休妻时需要七出之条,休妾并不需要,这封休书是王爷尊重你才写下的,休弃你,并不需要任何理由。”容秋芙的声音依旧平和,但语气却略显冷厉清然,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站了起来,走到唐琬面前,将休书放在了唐琬手中。“放心吧!你离开王府后,你一对儿女的一切会照旧,不会有任何变化。”
“我不信,我不信王爷会这样对我。”唐琬甩开手中的休书,快速的站了起来走向外面。
“拦住她。”
容秋芙一声令下,乾院的侍卫立刻挡在唐琬面前。
“放肆,你们这群奴才也敢挡本夫人的去路。”唐琬看了看乾院的侍卫,冷着脸喝道。
侍卫并没有让开,毕竟谁才是真正的主子,他们心里很清楚。
“唐琬,放肆的是你,本王妃在此处,轮得到你对王府的人发号施令吗?”容秋芙坐回座位之上,目光平和而又冷寂的看着唐琬。之后,她看了看还跪着的柳含烟等人,语气依旧温柔淡然:“侧妃你们都先起来,此事与你们没有什么关系,一直跪着不累吗?”
“是,王妃!”柳含烟等人站了起来,除了梅影、曲阑以及那几个陌生的男子。
待众人都坐下之后,容秋芙的视线再次对上唐琬,秀雅的脸容犹如冬日唯一绽放的寒梅,显得倨傲而又清然。
“唐琬,此事从开头,我就一直在给你机会,一直等着你认错,而你呢?仗着自己做事缜密,没有留下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所以你一直不肯承认此事。但这里不是盛京府尹府,这里是乾王府,不需要什么人证物证俱在,此事已有曲阑姑姑指证你,以她在王爷以及母妃身边的地位,你就算要证据也没有用,证据及不上曲阑姑姑的一句话。”容秋芙依旧用很平和的语调说话,但一字一句都犹如利刃一般尖锐。
“……”唐琬张了张唇,完全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言语。容秋芙的话,每个字都是那么的现实和残酷。
“杀人灭口,这的确是一个好的办法,毕竟死人的嘴才是最严实的。但你想过没?杀人灭口这种选择,成功也就罢了,若是失败,本来不会说的事情,也会因为你这个举动而开口。”容秋芙端起茶喝了一口,“王爷要放过梅影和曲阑姑姑,我自然也不会再追究这事,但我猜测幕后那人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握着自己的把柄,一定会杀人灭口,所以我让人去保护梅影和曲阑姑姑,一来也是为了让她们能够平安归去,二来是为了揪出幕后之人,当然若是幕后之人就此罢手,这件事也就到此结束,但你还是做了这样的事。”
唐琬心中一沉,身子有些无法自持的抖了起来。她自以为自己谨慎缜密,但没有想到,这份谨慎缜密到头来却害了她。
她做事从来不留下任何对自己不利的证据,唯一暴露的便是与曲阑的那次接触。曲阑并非十年前的梅影,也没有梅影当时的仇恨,想要利用曲阑,她自己若不亲自出马,是绝对无法办成,可她没有想到,曲阑的一句话,在老王妃和王爷面前就胜过了世间的准则。
她以为指证一个人需要人证物证,要扳倒她绝对不可能,因为她不会留下证据,但现实却永远无法预料,老天总是喜欢和人开着绝望而又无助的玩笑。
“王爷知道你是幕后主使后十分生气,但最终还是决定给你一个机会,他写下休书给我,让你有所选择。若你当众认错此事也就算了,如果还是一如既往,就让我将休书给你。”容秋芙说。
唐琬听到这话一愣,她的视线慢慢落到了那封休书之上。半响过后,她突然抬头看向容秋芙,质问道:“王爷给我选择一事,王妃为何不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我又怎么会这样?”
听到这话,容秋芙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清冷的笑容,“我告诉你此事,你再向我认错,这是认错吗?这是演戏,是敷衍。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不求你主动认错,但我那般暗示之下,你还是如此,会造成现在的局面,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怪不得旁人。”
唐琬愣了愣,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现在,难道要跪下说自己认错吗?
迟了。
已经太迟了。
她那足够的自信,对自己的自信,已经毁了她可以回头的路。
回不了头了。
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注定回不了头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保住那个男人留给她最后的一丝尊严。
唐琬慢慢上前,一步一步走的极慢,等走到那封休书面前,似乎已经走完了这一辈子。捡起休书,唐琬没有打开,只是慢慢的握紧。
“王妃,你爱王爷吗?你如果真的爱他,为什么从来不在乎王爷身边有多少女子?”唐琬看着容秋芙,这个唯一可以和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站在同一高度上的女人。她很羡慕容秋芙,不是因为容秋芙出身高贵,而是因为只有容秋芙的身份才有资格光明正大的站在书天栏身边。
“唐琬,王府中的女子爱不爱天栏根本无关紧要,他的心不在这儿。”容秋芙看着唐琬,目光温和的笑着。
“是啊,不在这儿。”听到这话,唐琬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你回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吧!秀珣和宴儒,陪你们母亲回去。”容秋芙看了看唐琬的一对儿女,忍不住在心中叹气。
“是,王妃。”书宴儒和书秀珣向容秋芙行了一礼,随后书秀珣搀住唐琬的手臂,唤了声娘亲。唐琬笑着看了看她,没有再说一言。
这三人离开之后,容秋芙看了看中厅众人,道:“今日之事,不用我提醒,都知道该怎么办吧?”
“知道了王妃,此事妾身等不会胡言一语。”柳含烟答了一句,苏筌等人也一一出声附和。
随即,容秋芙的目光移动到辛红袖身上,那张美艳的脸容,再没有容秋芙初见她时的张扬放肆。
“红妹妹。”容秋芙温声唤了一句。
众人见容秋芙开始与辛红袖说话,心想这下轮到这个女人了。众人喝茶的喝茶,嗑瓜子的嗑瓜子,吃糕点的吃糕点,仿佛很不在意似的。但此时,除了知道内情的书云笺外,所有人都在猜猜容秋芙会怎么对付这个女人。
辛红袖立刻身子一颤,有些语不成句的答道:“是……是,妾……妾身在。”
“红妹妹暂时不要害怕,太医说了,那药的药效也有可能失灵,所以你腹中的孩子也有可能是王爷的。但如果不是,结果会如何,红妹妹应该知道吧!”容秋芙看着辛红袖,不变的语气,不变的笑容,“梅影,曲阑姑姑,唐琬,她们都陪在王爷身边十几年,王爷会念着旧情也是自然,可你不是这样,好自为之吧!”
“是……”辛红袖低下头,声音极小的答了一句。
“好,都各自回各地的地方吧!今日之事也是一个警告,大家要牢记。”容秋芙看着中厅众人,说道。
“是!”
中厅中的人一一离开,半响过后,就只剩下书云笺、书靖幽、书蓉蓉、书霁良以及高坐上座的容秋芙。
“你们几个怎么还不回去?”容秋芙看向自己的孩子,微笑的问道。
书云笺眨了眨眼睛,端起一边的茶喝了一口,“无聊的我,一直都在嗑瓜子。”
“无聊的我,一直都在看戏。”书靖幽也端起茶喝了一口。
“无聊的我,想吃冰镇西瓜。”书霁良趴在了高桌上,学着哥哥姐姐的语气说话。
“无聊的我,好饿。”书蓉蓉也学了一句。
容秋芙见着他们这副模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道:“好了你们几个,别闹腾了,先回去吧!我还有事去和你们父王说。”
“娘亲,你真的没有指证琬夫人的证据吗?”书云笺突然开口问道,漆黑的眼眸静若无波时的水面,仿佛能够倒映出所有的事实。
容秋芙愣了愣,道,“人证有,但物证的确没有,在这点上唐琬的确是心思缜密,不过她的婢女并没有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而是将一切都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