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终于不见了郑晓怜的身影,傅晟泽转过身对薛瑾瑜感激道:“真是多亏了薛爱卿啊,朕定会好好赏你的。”
薛瑾瑜作揖一拜,“谢皇上夸奖。救沈女官乃是微臣分内之事,不敢邀功。”
听了此话,傅晟泽颇感刺耳,犀利地望着薛瑾瑜质问道:“救沈女官什么时候成薛爱卿分内之事了?”
薛瑾瑜一惊,自知说漏了嘴,但要不要趁此机会告诉傅晟泽……
沈芸梦紧张地望着薛瑾瑜,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薛瑾瑜会意,略一思索垂首对傅晟泽道:“臣等都听闻沈女官蕙质兰心,办事稳当果断,是陛下的得力助手。若是沈女官有失,只怕陛下也会伤心不已。保沈女官平安,就是保陛下的安心,这当然是微臣分内之事了。”
这一番解释虽找不出破绽,但傅晟泽显然不领情,依旧怀疑地瞪着他。沈芸梦见状担心傅晟泽还要抓着这个不放,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装晕向一旁倒去。
“芸梦!”傅晟泽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她,惊恐焦虑地叫着她的名字,“快!快传御医去永兴宫!”话毕将她横抱而起,疾步向永兴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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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三月,桃李芬芳。三年一度的科举即将落下帷幕,今日便是从全国各地层层选拔而出的佼佼者们进行最后殿试的日子。
傍晚殿试一结束,贡生们自正和殿鱼贯而出,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的人愁容满面、几欲泣泪。有的人却且行且笑、怡然自得。其中尤以大理寺卿之子冯柏为最。
年轻气盛的冯柏昂首挺胸与三五贡生走在一起,得意洋洋,忽然挥挥手对身边的贡生豪气地说:“今年的科举总算结束了,本少爷在福泰酒楼定了位子,想和我们一同放松放松的就跟着本少爷走!”
“走吧!去放松一下吧!走吧走吧!”伴在他身边的几位公子皆配合地高声起哄,惹得周围的贡生们频频侧目。最终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坐上马车向福泰酒楼而去。
今日恰逢舞姬玲珑献舞的日子,冯柏等十几位纨绔子弟坐在二楼第一间大包间内,一边赏着歌舞,一边饮酒作乐。喝着喝着众人的话题不禁又回到了这次科举上。
只见冯柏一手握着一酒壶,一手撑着桌案遥遥晃晃地站了起来,已喝得满面通红、酩酊大醉,却还不停地将酒往自己嘴里灌。他咽下一大口酒,突然大吼一声,口齿不清地喊道:“今年的状元,非本少爷莫属!”
此话一出,原本推杯换盏的公子们皆倏然停了下来,狐疑地望着冯柏。其中一位褐衣公子道:“冯少爷,这殿试将将结束,您为何能如此肯定您就是状元呢?”
冯柏见有人质疑,怒意满满地说:“郭兴业大人亲口给我说的,还能有假?”
各位公子霎时惊得都定在了当地,意味不明地互相交换着眼神,切切私语。冯柏见他们没什么反应,又大吼一声,“你们不相信吗!”
“相信!相信!”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忙堆起笑脸奉承道:“冯少爷肯定是状元!来,我们敬冯壮元一杯!”
众人皆端起酒杯同敬冯柏,将冯柏哄地开怀大笑,根本注意不到其中各怀鬼胎之人。有人心里早已乐开了花,终于抓到冯柏的把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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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参加殿试的贡生们早早便聚在兆京正街的公示榜旁,等待殿试成绩最终放榜。待京卫将皇榜贴在公示榜后,贡生们翘首定睛一看,状元的位置后果然清清楚楚地写着:冯柏。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惊讶地喊道:“状元怎么可能是他!整日不学无术,全靠他那大理寺卿的爹吧!”
另一位男子气愤地接口道:“怕是他早就买到试题了吧。那日殿试刚完,冯柏就在福泰酒楼大摆筵席庆祝,还扬言自己绝对是状元!”
“对,我也听到了!”那晚的褐衣公子趁机鼓吹,“那晚我也在场,亲耳听见冯柏说自己绝对是状元,而且是郭兴业大人向他保证的。”
“对,他就是这么说的!”
“我也听到了!”
人群瞬间变得躁动起来,大家都义愤填膺地大骂冯柏。站在人群中的一位青年高健翔是本次科举的探花。他出身贫寒但天资异禀,加之刻苦勤奋,饶是如此还是考了三次才考中探花。凭什么那些高官后代能投机取巧、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得状元?
高健翔胸中怒火难平,忽然站到了皇榜旁石狮子的石台上,大义凛然地对下方聚集的贡生们呼喊道:“各位兄弟请静一静听我一言!我是今年的探花高健翔,与各位同样出身寒门,寒窗苦读数十载才取得如今的成绩。但如冯柏之类的高官子弟,不学无术却竟能考得状元,真是丢我们读书人的脸!”
“说得对!丢脸!”
“他能当状元真是丢脸!”
“丢脸!”
“丢脸!”
高健翔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待贡生们渐渐安静下来,他接着道:“为什么冯柏这种人能考上状元?相信很多兄弟已经听冯柏亲口说了,因为郭兴业大人给了他保证!他早已与郭兴业串通一气,甚至拿到了试题!我们怎么能容得下他这种人当状元,又何如容得下郭兴业这种人继续霍乱朝纲?”
见众人的情绪都以被调动,高健翔深吸一口气,“所以兄弟们,我将撰写疏奏一封呈给圣上,圣上英明定会还我们一个公道。各位兄弟可愿意将你们的名字也写在疏奏之上,联名上书吗?”
“愿意!”
“我们愿意!”
在一片振奋人心的高喊声中,立即有人拿来纸笔,高健翔下笔如飞,顷刻间便写好了一本疏奏。众贡生一一在其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后,一行近百人浩浩荡荡向皇宫大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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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禀皇上,近百名贡生正聚集在宫门之外,联名上书弹劾郭兴业泄露试题给今年的状元冯柏,请求面圣。”徐泰有些匆忙地走进御书房内,捋顺了呼吸躬身禀告道。
一身笔挺龙袍的傅晟泽自奏折堆中抬起头,“哦?还有这种事?”他眸光微转,吩咐道:“你去将他们的弹劾疏奏拿来,让他们赶紧散了。”
“这…”徐泰疑迟了一瞬,似有些为难,“京卫们已驱赶过他们了,但贡生们仍坚持要亲手将疏奏交给皇上,若是皇上不见他们,他们就在宫门前长坐不起。”
“真是胡闹!”傅晟泽嘭地一声丢下狼毫,“朕是他们想见就见的吗?你去传令,要么让他们将疏奏交给你散了,要么就让京卫将他们强行赶走。”
“皇上此举不妥,请三思。”
这句公然违抗圣意的话让御书房众人无不倒吸一口气,但当众人看清说话者是谁后,皆暗暗点头,也只有她敢反对皇上的话了。
傅晟泽回首,见沈芸梦正跪在地上向他进谏,方才那一点怒气瞬间消失,忙扶起她道:“跪着做甚?你的身体刚恢复,可不要再累着。”
自从上月沈芸梦从高台上落下来昏迷后,陆鸿煊诊断她为受惊过度,傅晟泽特批让她回府休养五日。待她再次回宫,傅晟泽便待她如翡翠一般小心翼翼,什么都顺着他,因此宫里只有沈芸梦敢对皇上的话提出异议了。
傅晟泽对沈芸梦的特意关照在宫里已是无人不知,宫人们对她的态度渐渐发展成了冰火两极。
一部分人对沈芸梦阿谀奉承、鞍前马后,就等着她当上淑妃后能提拔自己。而另一部分人则将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明里暗里对她刁难多次,但都被她机智地躲了过去。
沈芸梦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切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人故意要加害于她。于是她按兵不动,对谁都一视同仁,淡然的态度让大家都不敢轻看于她,宫中的流言这才慢慢平息下去。
流言平息后,沈芸梦才发现,永兴宫里已经有人盯上自己。以掌事宫女荷露为首的宫女及太监们,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而他们最终的去向都是寿宁宫。
难道太后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沈芸梦回想自己十分谨慎,要说疏忽也许只有上个月来月事那次了。难道就是因为那一次被她们猜到了?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傅晟泽将沈芸梦扶起,她恭敬地退后一步颔首与他保持距离。傅晟泽又柔声问道:“你方才说那样做不妥,为什么?”
沈芸梦微微福身敛去方才的强势,耐心地解释道:“皇上,那些贡生的做法的确不妥,即使如此皇上也不能强行驱赶他们。因为贡生们大多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若是强行驱赶,必定会激起他们的怒火与京卫发生冲突,很可能会让贡生们受伤。而我大夏自来崇文尚武,对读书人很是尊重。若是因此伤害到了贡生们,全夏国的读书人会有何感受?
其次,这些贡生都是经过近一年的科举考试从全国选拔出的佼佼者。他们寒窗苦读数载才取得今日的成绩,就等着为官去报答父老乡亲。若是受伤甚或丧命,这不仅是他们家庭的重大损失,更是我大夏的损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