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说大型室外眩术,皆好奇不已,跟随着皇上及一众嫔妃鱼贯向揽月楼而去。
揽月楼外的空地上已搭起了一座三十米有余的高台。傅晟泽、太后及嫔妃们登上揽月楼的最高层,其余大臣则按照官位依次由上至下坐进揽月楼中。揽月楼高七层,但即使坐在最高层也无法看到高台的顶端。
眩术师立在高台下方,面对着揽月楼中的王公贵族朗声道:“草民接下来要表演的眩术叫做‘高空飞人’。草民想请在场的一人跟我一起飞上高台,然后我会将那人推下去,但可以保证那人毫发无损地安然落地。那么哪位大人自愿一试呢?”
众人听了他的话皆惊叹侧目、窃窃私语起来。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死也会残废,他能用什么方法保证毫发无损?这眩术太过危险,还是不要尝试的好。
眩术师静静等了半晌,见没有一人敢站出来,便自顾自地说道:“若是没人自愿的话,草民便自行去挑选了。”
说罢他诡异地一笑,飞身而起向揽月楼最高层飞去。站在最高层傅晟泽身后的沈芸梦,还没来得及看清那轻盈飘至的人影,便感觉自己腰部一紧,被人搂着飞出了揽月楼。
“草民就选这位姑娘了!”
傅晟泽豁然一惊,蓦地起身跟着他们跑到了栏杆旁,探出身子向高台望去,只见眩术师已搂着沈芸梦飞到了高台之上。
“他在做什么!快让他将沈女官放下来,快啊!”
傅晟泽焦急地回首向禁卫们大喊着,但禁卫们却一动不动。悠然端坐在凤案后的太后微微一笑,漫不经心道:“皇儿,眩术师不是说了他会保证配合演出之人毫发无损吗?陛下就别担心了,坐回来安心看表演吧。这表演一定很精彩。”
郑晓怜与吴筠瑶亦软言软语地相劝,终于让傅晟泽勉强坐回了金案后。但傅晟泽的心思显然不在表演之上,双眸紧紧盯着高台,对郑晓怜和吴筠瑶的话置若罔闻。薛瑾菡与霍兰瑛很是为沈芸梦担忧,时刻注意着上方的情况。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失重之感,当双脚踏上木板搭成的高台时,沈芸梦还有些眩晕,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好在眩术师及时拉住了她。
她不经意地抬起头,斜上方那轮明月又圆又大,散发着柔和却清冷的光,仿佛一伸手便能摸到。耳畔呼呼风声不绝,凛冽的寒风吹得她的耳廓及脸颊疼如刀割,浅粉色的袍角在风中猎猎作响。她现在才知自己究竟是站在了多高的地方啊。
面前的男子望着她忽然问道:“你就是沈芸梦吧。”
沈芸梦冷冷地望着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这不可能是他自己的主意。
“知道这个又有什么用呢?”眩术师邪邪笑道:“等你去了那个世界自然会知道!”
他的话音还未落,面容陡然变得狰狞,手上猛地一使劲将沈芸梦推了下去。
沈芸梦的心脏蓦然一紧,时间仿佛都放满了脚步,眼看着眩术师的脸越来越模糊。她高高抬起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但他猛地抽回手,衣袖从她手中滑落,她便向后仰着直直落了下去。
柔软的长发在下落过程中化成了柔韧的利刃,不停地削割她的脸颊,衣袍剧烈抖动着向上飞舞。某些瞬间她恍然间以为自己在飞,但下一瞬却发现,自己依然在急速下落。
此刻,沈芸梦的脑中思绪乱飞,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让她没有时间思考。而如今她需要决定的是:要不要使用轻功?
若是不用轻功,没有人来救她的话,她必死无疑。而若是用了轻功,则会暴露她会武功的秘密,到时候傅晟泽和太后定会怀疑她,说不定自己的身份也会随之曝光。
到底该不该用?该不该用……
坐在揽月楼中的傅晟泽看见沈芸梦从高台上掉了下来,猛地跳了起来冲到栏杆旁,仿佛只有一瞬间,沈芸梦便要落地了。他也来不及思考,只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芸梦!”,但见从下层忽然飞出一个宝蓝色的身影,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直直向沈芸梦飞去,在她离地不到十米的地方稳稳地接住了她。
沈芸梦泪眼朦胧地凝视着上方这双清贵魅惑的眸子,内心深处某根尘封已久的弦被蓦地触动,奏出一曲婉转缱绻的乐曲来。他终还是记挂着自己,尽管如此危险,他还是奋不顾身救了自己。那种希冀成真之感,令她欢愉不已。
薛瑾瑜在揽月楼中看到沈芸梦被眩术师带上高台便已开始紧张起来,不止一次想要站出来阻止,但一次又一次地告诫自己,她不是普通的女子,一定有办法保护自己,不用自己操心。
而当他看到沈芸梦从高台上落下,且迟迟没有施展轻功或其他方式自救,他再也忍不住了,身体先于意识便已向她飞去。直到将她抱在怀中,感受到她真实的重量和体温,他的意识才回归本体。细想之下后怕不已,若是他没有及时出手相助,怕是他此生都会痛恨自己。
薛瑾瑜低下头凝视着怀中的人儿,她明亮的眼眸中有他的脸,看似平静,实则满含了激动、欣喜、感激等等复杂的情绪,以她独有的舒缓宁静的方式传递给他。
他完完全全感受到了,嘴角亦浮现出释然的笑。几个月的时间未与她见面,未与她有任何交流,都是因为他害怕沈芸梦只是在利用他,对他根本没有情谊。
他强迫自己不要见她,不要想她,却囚不住自己的心,每次在宫里远远见到她心中都会泛起莫名激动的涟漪。直到今日冲动之下做出的举动,终于让他看清了沈芸梦的心。原来她的心里也是有他的啊。
在二人缓缓下落中,薛瑾瑜抬起衣袖遮住了他们二人的脸,轻柔而坚定地吻上了她的唇。双唇相接的那一刻,薛瑾瑜只感觉一阵眩晕,强烈的幸福感冲击着他的心房。
她的嘴唇是如此柔软、如此温暖、如此甜蜜,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索取更多。他在她唇上辗转轻吻,火热的舌挑逗她的贝齿,引诱着她向他开启芳泽。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起先令沈芸梦怔住了,随后心底溢出的竟是丝丝甜蜜。之前他们并非没有吻过,但那次是她以郁玲珑的身份强吻的他,他并不乐意。而这一次,则是他主动邀她。沈芸梦暗暗微笑,配合地张开贝齿与他吻在了一起。
这个吻是如此漫长,漫长到二人仿佛已地老天荒。这个吻又很短,短到仿佛只有一瞬,他们便双脚着地,回归到现实。
薛瑾瑜立即放开了她,扶她站稳,二人唇上还残留着彼此的温度。但他们并没有时间回味,甚至没有眼神的交流,傅晟泽便带着郑晓怜等人赶了过来。
“芸梦!芸梦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傅晟泽似乎忘记了自己君主的身份,焦急地跑到沈芸梦身边,从薛瑾瑜怀里将她接了过来。
沈芸梦稳了稳心神,装作惊魂未定的模样道:“皇上,应该并无大碍,真是多亏了方才小爵爷及时出手相助。请小爵爷受我一拜,谢您的救命之恩!”
沈芸梦说着便要跪下,薛瑾瑜忙伸手扶住她,关切道:“沈女官没事便好,薛某受不了如此大礼。”
就在此时,几名禁卫将眩术师押了过来。傅晟泽森然地望着他,语声似乎能将人冻结成冰,“大胆狂徒意图谋害朕身边的女官,可知何罪?”
那眩术师依然镇定自若,“这位姑娘的确毫发无损地下来了,草民不知何罪之有?”
“死到临头还在狡辩!来人,将他鞭笞五十,赶出京城永不得入京!”傅晟泽怒火中烧,处理完了眩术师,又转身问道:“这个眩术师是谁请来的?”
郑晓怜蓦地跪倒在地,“皇上息怒,是臣妾请来的。但是…”她膝行至傅晟泽脚边,抱着他的腿哭得梨花带雨哀求道:“但是臣妾真的不知他如此大胆,不关臣妾的事啊!”
傅晟泽厌恶地将她一脚踹开,“滚开!顺妃用人不当、居心叵测,今日起禁足惠霖宫内,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擅自外出。”
“皇上恕罪!请不要禁足啊!”郑晓怜又哭喊着扑了上来,见哀求无果,转过身向着揽月楼上的太后连连磕头,“求太后为晓怜说句话吧,太后救我!”
太后倚栏而立,漠然地望着下方苦苦哀求的郑晓怜,面若寒霜,“顺妃办事不利,扫了皇上的兴致,理应受罚。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听了此话,郑晓怜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倒在地,眼前仅剩下太后那冷酷的眼神,明白自己已成了一颗弃子。不待她再哭闹,两名禁卫上前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强拖硬拉地向惠霖宫而去。
少顷,终于不见了郑晓怜的身影,傅晟泽转过身对薛瑾瑜感激道:“真是多亏了薛爱卿啊,朕定会好好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