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隔着迷雾和人海,沈芸梦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薛瑾瑜。他身着宝蓝色云雁纹锦袍,头戴羊脂缠花玉珏,风度翩翩,英姿飒爽,与几位位高权重的大人且行且笑向中和殿而来。
随着他渐渐走近,沈芸梦颔首静待,心跳却有些异样。少顷,薛瑾瑜那双月白色攒珠皂靴来到了自己跟前,似乎停顿了一瞬便进了殿中。沈芸梦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望向他的背影,眸光微微闪动。
天色逐渐暗了下去,灰黛色的天幕转为幽深的藏蓝,生辰寿宴便即将开始了。大殿内灯火辉煌,映照着殿顶及殿柱上的雕刻彩绘,栩栩如生。受邀的朝廷官员皆已到齐,在大殿内依官位而坐。身穿玫红宫裙的妙龄宫女手持托盘翩然穿梭于各个坐席之间,布上金杯美酒及各类佳肴。
忽一尖细高亢的声音响起,“皇上,太后驾到!贵妃、顺妃、英妃驾到!”
原本人声鼎沸的大殿,顷刻间便安静了下来,众臣齐齐起身恭迎皇上大驾。不一会儿,大殿中门大开,一行尊贵高华的男女款款向殿首高台步去。
只见为首的那位年轻男子,身穿明黄阔袖龙袍,面若朗月,举手投足间尽是皇家贵气风范。皇上恭孝地搀扶着身边那位美艳的中年女子。
太后身着浅金五蝠捧云曳地长袍,今日也精神不错,满面春风地微笑着,虽已年过天命,风采依然不输当年。在他们身后,贵妃薛瑾菡端庄高雅,顺妃郑晓怜娇媚可人,英妃霍兰瑛冷艳诱人。
傅晟泽一行人在众臣喧朗的恭贺声中,行过殿中走上殿首高台,在高台上依次落座。沈芸梦与何萱也跟着立在傅晟泽身后,时刻准备着伺候。
“众卿平身!请落座!”傅晟泽坐在蟠龙金案后,对在场众臣朗声道。
众卿昂首道谢,各自落座。沈芸梦看到薛瑾瑜恰好坐在了高台下右手第一张案几后,视线与她蓦地碰到了一起,又立刻移向了别处。
傅晟泽见众卿落座,神采奕奕地开口高声道:“今日乃朕之生辰,特邀众卿于宫中一聚,共同宴饮庆贺。”他举起金案上的酒杯,“朕先敬众爱卿一杯,感谢众爱卿为我大夏江山鞠躬尽瘁。望众卿莫要拘谨,尽情享受。”
众臣皆举杯高喝:“恭祝吾皇福寿安康、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片激昂的恭贺声中,殿首高台上的太后,与高台下左手第一张案几后的郭兴业相视一笑。沈芸梦心中一凛,难道他们今日又有什么安排不成?
恭贺声淡去,大殿内的烛光也暗淡了下来,悠扬甜美的丝竹之声传来。但见数十名身着粉色薄纱襦裙的少女排成两列,窈窕轻舞而来,带来香风阵阵。
十几名少女身后,领舞之人身穿粉橘色一字领露肩纱裙,皮肤白皙细腻,纤细的腰肢柔软妩媚,精致的面庞上笑容灿烂,眉心一点娇红朱砂,一双如秋水般的翦瞳眼波流转,勾魂夺魄。
沈芸梦定睛一看,那竟是许久未露面的吴筠瑶!原来今日不仅是要为傅晟泽举办寿宴,怕是还要借机复位吴筠瑶了。
挥舞着水袖款款舞来的吴筠瑶仿佛天宫仙女,在傅晟泽面前频频献媚,惹得傅晟泽的视线未曾移开半分,如痴了一般。
一舞罢,其余少女退下,仅余吴筠瑶留在殿上,跪下身对傅晟泽羞怯地说道:“贵人吴氏祝皇上福如东海,日月昌明!”
“原来是筠瑶啊!许久不见,你出落的越发迷人了,朕差点没认出你!”傅晟泽惊喜地说。
吴筠瑶颔首娇羞一笑,“承蒙皇上还记得臣妾。臣妾今日未经邀请便前来为陛下献舞,望陛下责罚。”
“庄妃的一片心意朕怎么舍得责罚?快上来坐吧。”
吴筠瑶惊讶地抬起头,“臣妾不敢,臣妾早已是贵人吴氏,不是庄妃了。”
傅晟泽大手一挥,“朕说你是你就是。从今日起,复吴氏庄妃之位,一切用度皆如从前!”
吴筠瑶再也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激动地喊道:“臣妾谢皇上恩典!”随后提起裙摆,欢快地跑上高台。
因先前并未为吴筠瑶准备坐席,她便撒娇与傅晟泽腻在了一起。二人又是互相喂菜,又是同喝美酒,暧昧的语言和笑声惹得其他几位嫔妃频频嫉妒侧目。
吴筠瑶复位后,宴会照常进行了下去。精彩节目一个接一个。众臣边闲聊,边看得津津有味。当傅晟泽得知这些节目都是薛瑾菡与郑晓怜准备的后,连连夸赞她们辛苦了。
众人忙着叩谢之时,太后暗中递给吴筠瑶一个眼色,吴筠瑶站起身对傅晟泽道:“皇上,臣妾们都为皇上精心准备了节目,兰瑛妹妹给皇上准备了什么礼物呢?”
霍兰瑛被突然质问,一时语塞。郑晓怜趁机撺掇道:“听闻皇上前阵子让兰瑛妹妹练字,想必如今已大有长进了吧。不如就让兰瑛妹妹写一副字送给皇上如何?”
沈芸梦心知霍兰瑛出身武将世家,本就不识大字,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写字定是刻意刁难于她。霍兰瑛迟疑了一瞬,傅晟泽便兴致勃勃地对她吩咐道:“晓怜这个提议不错。兰瑛你就写一副字让朕看看你这些日子练字的成果。”
皇上已经发话,霍兰瑛不敢不从,只好屈膝一拜,“臣妾愿献字一副,祝皇上福寿安康。”
话毕,便有小太监端来笔墨纸砚。霍兰瑛执起毛笔,悬空立在大红宣纸上方停了片刻,似乎不知该如何写。
吴筠瑶与郑晓怜见此都弯唇嘲讽地笑了起来,心中暗暗等着看她霍兰瑛写错字出丑。
霍兰瑛如何不明白她们心中所想,若是自己写不出来,必然就成了她们的把柄,所以自己绝不会让她们得逞。思及此,霍兰瑛果断下笔,笔走游龙,豪放洒脱地在红纸上写下四个大字:“福寿安康。”
傅晟泽细细一看,赞赏地笑了起来,“不错!笔力柔韧洒脱,又带着女子少有的凌厉英气。兰瑛的悟性真是很高啊。”
众人不可思议地望着那四个字,实在想不到霍兰瑛竟然也能写出像样的字来。郑晓怜的柳眉皱在了一起,懊恼不已。而坐在傅晟泽身旁的吴筠瑶,眯起眼睛仔细地又看了一遍那四个字,突然“咦”了一声,“咦?这个字怎么多了一点?”
众人忙向她手指的地方望去,但见霍兰瑛将“福”的“礻”旁多写了一点,成了“衤”旁,这就变成了错别字。
郑晓怜眉头舒展呵呵笑了起来,得意地挖苦道:“妹妹怎么连‘福’字都写错,由此可见平日并没有认真练习,你将皇上的话当耳旁风吗!再者,在皇上的生辰上你竟敢写错别字,你有何居心!”
霍兰瑛一时紧张地不知该如何辩解,跪下身将目光投向傅晟泽,委屈道:“皇上恕罪,臣妾不是有意写错的。臣妾书法不精,今后定会认真练字。”
傅晟泽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霍兰瑛,又将目光投向郑晓怜与太后,明白过来这又是太后对付霍家的手段。他此时还需要霍家,不想将事情闹大,但该如何化解呢?傅晟泽不由地将目光投向了身后的沈芸梦。
沈芸梦此时脑中也在飞快地旋转着,她不想让霍兰瑛受苦,也不想让傅晟泽失望,可该怎么说……忽然,她脑中灵光一现,上前一步道:“皇上,英妃娘娘并非误写,这多的一点正是她特别的心意呢。”
傅晟泽惊讶疑惑地望着她,“哦?此话怎讲?”
沈芸梦唇角含笑,微微福身道:“因为皇上的福气,总比别人多一点。”
傅晟泽一听恍然大悟,畅爽地大笑起来,“哈哈哈,果然是特别的心意啊!”他上前将霍兰瑛扶起,安慰道:“兰瑛请起,朕要将你这幅字裱起来,挂在御书房里多沾沾喜气。”
霍兰瑛和沈芸梦皆长舒一口气,相视一笑,随即前者对傅晟泽勉强挤出笑容道:“臣妾多谢皇上厚爱。”
傅晟泽的心思却已转到了身后的沈芸梦身上,到底是有多么七巧玲珑心的女子,才能想出如此完美的解释啊。
这个该死的沈芸梦!又来破坏她的好事!郑晓怜愤恨地望着沈芸梦淡然的表情,恨不得上去抓烂她的脸。但转念一想她又笑了出来,反正沈芸梦也活不过今晚了。
接下来又是郑晓怜请来的眩术师表演眩术节目。眩术师是一位外表出众的男子,穿一身华丽精致的演出服,在大殿中表演了几个精彩的小眩术,在座众臣皆惊叹不已。
几个小眩术表演完成后,眩术师一手抚胸一手背后,弯腰向傅晟泽恭敬地请示,“皇上,草民今日为陛下的生辰宴特意准备了一场大型室外眩术,请皇上及各位贵宾跟随草民去揽月楼一探究竟。”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说大型室外眩术,皆好奇不已,跟随着皇上及一众嫔妃鱼贯向揽月楼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