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寄忱开了火,把切好的番茄丢进锅里炒,热油炸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遮盖了沈嘉念的声音。
但沈嘉念知道他听见了,他只是不乐意回答。
锅里的番茄炒出汁水,傅寄忱端起热水壶往里加水,水开以后下面,问沈嘉念:“你要吃一点吗?”
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沈嘉念摇头:“不吃。”周若订的那家餐厅不错,菜都符合她的口味,她晚饭吃得很饱。
傅寄忱煮了一人份的量,往里放了鸡蛋和青菜,盛出来装进碗里。
“你慢慢吃,我去洗澡。”
沈嘉念转身欲走,被傅寄忱掐住腰抱起来,放在流理台上,动作一气呵成,沈嘉念都没反应过来。
大腿旁边就是洗碗槽,沈嘉念没动,怕自己歪进洗碗槽里:“干什么?”
傅寄忱两只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明天跟我一起过年。”
先是柏长夏,再是周若,现在是傅寄忱,他们每个人都想陪她过年,沈嘉念心里很感动,她感觉到温暖和被爱。
沈嘉念觉得这个姿势不方便交流,想从流理台上跳下来,被傅寄忱搂着腰阻止了:“不愿意?”
“我已经答应了周阿姨,去她家过年。”沈嘉念面色平静,“而且,你不是要回老宅陪长辈吗?”
傅寄忱皱着眉,他早有安排:“中午带你去老宅吃个饭,晚上我们回云鼎宫苑过。”
沈嘉念也皱着眉,现在就要见家长吗?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我能拒绝吗?”她问得很小心。
“理由。”
沈嘉念组织了下语言:“我觉得进展太快了,你家里人知道我们的事吗?他们什么态度我也不清楚,贸然过去不好吧。”
她没有了记忆,傅寄忱很难跟她解释他家里的情况,想了想,先简单让她了解,之后有时间再详细说给她听:“我父亲去世了,我母亲……”他姑且称魏荣华为母亲,“我母亲生病住院。我弟弟傅飞白你见过。我爷爷年事已高,已经不主事了。至于那些叔叔姑姑,他们管不着我的事。”
“我记得你家里人应该是属意徐家千金的吧?”沈嘉念咬着下唇,她看过那个新闻,说的是傅家和徐家即将联姻。
因为徐家那位千金后来闹出了绯闻,联姻之事不了了之。
傅寄忱亲了她一口,叫她别折磨自己的嘴唇:“那不是我的意思。”
“所以我说是你家里人的意思啊。”沈嘉念又不傻,傅寄忱这样的身份,与他匹配的肯定是家世背景相当的名门千金,不是她这样的。
“你没听明白?”傅寄忱郑重道,“我的事,家里人不会过问。”
老爷子倒是想插手,无奈年纪大了,精力有限,目前的现实情况是除了他,没人能扛得起君山的担子,老爷子再想拿手里的股份跟他谈条件是不可能的。他要是撂挑子不干了,傅家就倒了,老爷子比他更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你先吃饭吧。”他说了那么多,沈嘉念还是选择逃避,“面都坨了。”
傅寄忱不再逼她,抱着她下来,接了个绵长的吻才放她去洗澡,他端着快要坨掉的面去餐厅吃。
*
吃过晚饭的傅寄忱没有从沈嘉念家里离开。
沈嘉念洗完澡,给猫专用的饮水机换了干净的水,傅寄忱推着行李箱从她旁边经过,进了她的卧室。
她眼睛都看直了:“你……”
傅寄忱在门内停下步子:“我怎么了?”
沈嘉念指着他的行李箱,目瞪口呆:“你这是……要住在这里?”
“我太忙了。”傅寄忱说得很无奈。
沈嘉念没理解他的意思:“所以呢?”
“要争取更多的时间跟你相处,来增进你对我的熟悉度。”傅寄忱还有一句话没说,要不是怕她适应不了,跟她重新确定关系的下一秒,他就想带着户口本去民政局,以免夜长梦多。
他一直在提醒自己,她现在没有记忆,不能吓到她,要再给她一点时间。
傅寄忱解释完了,也不管沈嘉念是何反应,把行李箱推进衣帽间,拎出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挂进她的衣柜里,跟她那些浅色系的衣服挨在一起。
他的黑衬衫和她的白毛衣,紧紧地挨在一起,色彩对比强烈,在他看来,却分外和谐。
傅寄忱拿上睡袍去她的浴室洗澡,沈嘉念一脸呆滞地来到卧室,只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水声,仿佛有一把火从头烧到脚,她浑身都是烫的。
他这人怎么这样?
她想象中的谈恋爱不是这样的。
“嘉念,你在外面吗?”傅寄忱的声音隔着一层毛玻璃传出来,“毛巾放在哪里?我没找到。”
沈嘉念的表情复杂到难以形容。
“沈嘉念?嘉念?”傅寄忱又唤了她两声,嗓音听起来很愉悦。
沈嘉念败给他了,站在浴室门外告诉他,毛巾在盥洗台上方的柜子里,拉开镜子就能看见。
过了片刻,傅寄忱出来了,他还刮了胡子,用自己带过来的剃须刀,浑身透着清爽的帅气,洗过的头发吹干以后显得蓬松,耷拉下来,发梢快要遮住眉毛。
他掀开被子,从容自然地躺进去,把半靠在床头看书的沈嘉念搂进怀里,好像这样的动作曾经做过无数次,那样熟稔。
因为沈嘉念不记得了,总是会在某些特定场景冒出奇怪的感觉,比如此刻,她会想,跟他有过亲密关系、跟他同床共枕过的人真的是她吗?会不会是他找错人了。
傅寄忱看她手里的书半天没翻动一页,薄唇压在她耳边问:“在想什么?”
“你这样我没办法看书。”沈嘉念别开脸,她还是放不开,很害羞,脸动不动就红,特别是当他突然靠近的时候。
“那就不看了。”傅寄忱抽走她手里的书,贴心地在她看的那一页夹进书签,合上,放在床头柜上。
“你不能回自己家里睡吗?”沈嘉念嘟囔,他家就在隔壁,几步路就到了。
傅寄忱:“你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沈嘉念不想骗他:“我不习惯。”
“慢慢就会习惯了。”
“你真霸道。”
“有吗?”
“你自己难道没感觉出来?”
“没有。”
“那你对自己的认识还不够深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傅寄忱来了困意,他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身体有些疲惫,左腿隐隐作痛,但他不舍得睡。
沈嘉念能感觉到贴在自己腰腹处的大掌温暖宽厚,令人安心,不像她刚回家时触碰到的那么冰凉,她偏头看着跟自己共用一个枕头的男人,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冒出来了:“你很喜欢我吗?”
傅寄忱困倦的大脑瞬时清醒了,睁着眼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你确定你喜欢的人是我吗?”沈嘉念轻轻扇动眼睫,不经意流露出脆弱,“我想不起来与你有关的事,所有的事都是别人告诉我的,你、程姨、夏夏告诉我的,我……”
“我跟你说过,哪怕你容貌变了,永远也想不起来过去那些事——”傅寄忱给她明确的答案,“只要你是沈嘉念,我爱的那个人就是你,我很确定。”
沈嘉念的心脏跳成了密集的鼓点,她舔了舔唇,道:“医生说过,我真的有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
“没关系。”傅寄忱抚摸着她的头发,“我记得就够了。”
“我明天可以不跟你去老宅吗?”
“……”傅寄忱没想到她换话题换得这么快,情绪差点跟不上,良久,他叹了口气,“你不想去就不去吧。晚上回云鼎宫苑可以吗?”
为了避免被她说霸道,傅寄忱的语气有商有量。
沈嘉念想,他都退了一步了,她也退一步,答应他:“可以。我要把猫带过去。”
“嗯。”
“吉祥不会跟别墅里的原住民打架吧?”
“原住民?”
“就是煤球它们啊。”
傅寄忱无声叹息,她操心的事情还挺多,什么时候能把心思多放一点在他身上就好了。
沈嘉念用的床上四件套是牛奶绒的面料,毛茸茸的,傅寄忱躺了一会儿身上冒汗,跟她贴在一起就更热了,她说她还没准备好,他今晚睡在这里简直是自找罪受,偏偏“罪魁祸首”一点感觉也没有,已经睡着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振动,傅寄忱有点烦躁,拿起来接听。
“嘉念!出大事了!”柏长夏的嗓门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我发给你的那篇博文,你看看是不是在含沙射影地说你啊,我怀疑是倪一琼发的!真是没看出来啊,这人……”
“什么博文?”傅寄忱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睛盯着怀里的人,怕吵醒她。
电话另一边,柏长夏怔愣了一下,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是打给嘉念的,没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