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云西惊讶的并不是菱香姐长得多么美,虽然她的确很美。
真正叫云西惊讶的瞪大眼睛的是,摘下面纱的菱香姐皮肤竟然与云南一般细腻白皙。
高挺的鼻梁,粉润的唇,再配上那一对英挺的剑眉,更是与云南神似至极。
唯一让云西略觉别扭的只是菱香姐脸上浓厚的妆容,云南历来是素面朝天的干净纯粹,跟他一比,纵然有几分相像,但这菱香姐总有显得过于艳丽。
云西脑中突然划过一个惊人的设想。
她与云南之间,或许真的有着某种血缘关系。
菱香姐将面纱彻底摘下,随手放在桌下,她转眸望着那块素白的纱巾,唇角微微抽动一下,凄然笑道,“我愿意为我讲的这个版本已经是最简单的了,不想真正传到后辈耳中的,竟是更简略,竟是一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事呢。”
说着,她又抬起头来,眼角斜斜一瞟,轻蔑的瞟着云南,“先不管我讲的是真是假,凭着你云南破案天才的名号,我刚才那个故事,真凶到底是谁,你能推断出来吗?”
云南嘴角略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云西知道,那是他最以为傲的专长,受到挑战时,被激起的满溢斗志与兴奋感。
“这有何难?”云南脊背听得更直,“真凶是山下为姐妹家耕田的一户佃户。”
云西瞬间提起了精神,云南竟然直接交代了凶手。
什么断案天才,推案圣手的架子故弄玄虚的气氛铺垫都不要一下的吗?
“此话怎讲?”
得了答案的菱香姐,眉梢瞬间一颤,但她很快就稳定了情绪,只是目光终究有些闪烁。
“那片山地正面是姐妹们所居的大家族,其余几处都是他们家族的大片耕田,在后面是家族自家后院一般的采药场与狩猎场。”
云南语声清晰,有条不紊的说着,“他们在山林中甚至还有专供狩猎用的小木屋。所以姐姐能接触到的人,只能是族中之人或者是山下佃户耕农。
小妹妹第一在巨石旁见到蛇,是没有看到实物的。由始至终,她都是在听她姐姐在喊。可若是真是有蛇,根本不会有姐姐弯腰去拾木棍的机会。”
“没错,”云西重重点头,补充道:“所谓打草惊蛇,若碰到了大蛇,胡乱用棍子去扫,反而会惊得毒蛇暴起伤人。”
菱香姐苦笑了一声,“你们兄妹果然够细心。”
云南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既然不是蛇,可是姐姐却又谎称为蛇,只能证明,当时那个位置藏了一个只能姐姐一个人知晓的东西或是人。
显然东西不会动,任她怎么扫,妹妹只需上前一步就能查清。唯一能在妹妹受惊间隙迅速消失,又不伤及两姐妹的,就只能是一个认识姐姐,却不能叫世人知道他认识姐姐的特殊人。
比如说一个情郎。
那么,现在就有几个条件浮出水面。第一妹妹是听到姐姐的惊叫声,才从一旁跑过去检查的。这证明那个神秘人是突然出现的。
第二点,依据姐姐第二日失踪时出现在巨石之上,可以推论出,巨石那里对于神秘人与姐姐来说是个特殊的地点。
第三点,依据失踪当夜,姐姐没有被找到,后来又突然出现在巨石上,可以推出,巨石那里是可以藏人的。不仅可以藏人,而且还可以藏得十分严密。
如果与姐姐相见之人是家族内部人,那他们就有太多借口可以搪塞过小妹妹的突然出现。
因为那里毕竟是家族常采草药的地方,家里近亲见到聊上两句,很正常。可是姐姐第一个反应却是说有蛇,这就证明,那个神秘人若是被妹妹见到,一定吓到小妹妹,并且很可能把这件异常奇怪的事传到大人耳中。
排除了族内人,那么不仅熟悉那块地形,又可能常常看到姐姐的人,因为日久才能生情。她们家族的管教是那样严格,一个大家闺秀是不可能仅见一面,就与个陌生人发生什么过分的交集。
综合看来,佃户耕农的可能性最大。
按理说,如果姐姐常与那人在巨石下相会,那么对于神秘人的突然出现不大可能高声大叫。
这就让人不得不想到,尖叫出声的另一种可能,发生争执或是争吵。
可是事后,姐姐下意识的还是要帮神秘人打掩护,帮他从吗,妹妹眼皮底下脱身,所以姐姐与神秘人,应该只是发生了意外争吵。
第二日,姐姐便失踪了,后来又独自攀爬到巨石上。最后月夜下的独立巨石,其实更像是一场自杀,一场想要了断一切,可是又放不下牵挂,没有成功的自杀。
被救下之后,姐姐便被母亲远避开人群,独居深山,将近处=一年。
无论是不能被人看到;还是九、十个月左右的周期;女性亲人母亲的陪伴,都说明了,那位姐姐未婚先孕。
神怪的外衣,掩饰的其实只是一场风月丑闻。
到了这一地步,姐姐之前与神秘人的争吵,便很好解释了。
面对意外怀孕,那个男人的表现与姐姐的期望大相径庭,甚至叫姐姐极度意外伤心。才会有控制不住情绪的一场争吵。
至于最后的结局,妹妹当晚在巨石旁突然见到了一个攀爬或是钻洞的黑影,联想到姐姐最初的说法,她第一个反应,那就是蛇。
可若真是一条如妹妹描述般的巨大蟒蛇,妹妹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无疑,那是一个或在钻洞,或在出洞的人影。
深知姐姐内情的父亲在听到小女儿对蛇的描述时,就已猜到,那里出现的肯定是个男人。
所以在事后,他才会异常担心山上的母女,因为男人出现,必然是冲着她的女儿。
后面的情形,妹妹看到胖的变了形的姐姐,不过是因她即将临盆,大腹所致。一个即将临盆的妇女,手脚都是浮肿的,根本使不出足够的力气去攻击正在壮年的母亲,更何况她们家向来父慈女孝,两个女儿生长的一直很幸福。
面对从小呵护自己,又辛苦陪伴了自己整个孕期,最辛苦的母亲,姐姐是如何都下不了手的。
可是即便如此,后来父亲还是最终做了烧死自己女儿的决定,将杀母这种不伦的罪名都加在了自己女儿的身上。
可见他真的十分痛恨自己的大女儿。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一直爱女如命的那位表面严苛,实则温柔之至的老父亲。
造成他如此反常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女儿将杀害母亲的罪名拼命揽在身上。
姐姐没有杀人,却承认杀人,只能证明,为了真正的杀人凶犯,她可以付出一切。”
讲完全部推论,云南不仅没有想象之中的得意,反而还有一种莫名伤感的情绪漫上心头。
仿佛这个故事就是真实存在过的一般。
云西的情绪也跟着起起落落,心口就像是被堵了一团棉絮,闷闷的很是难受。
这个世间,真的有如此悲伤又荒谬的事情存在吗?
她宁愿不去假设。
当她再度抬起头时,眼前一幕却让她的心不由得一动。
菱香姐定定的望着云南,早已是泪流满面。
“这一切,都不是故事,”她的情绪如此悲恸,就连长长的眼睫毛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这些说辞,都是父亲交给我的,是他叫我在任何人面前都要这么讲。
其实在看到母亲惨死的那一刻,我看到姐姐的肚子,就明白了一切。在烧死之前,姐姐她产下了一个男婴,就是由我偷偷抱出。送到我的堂姐堂姐夫家中。那一天,堂姐姐恰巧分娩,诞下一女,听了我们姐妹的事,堂姐姐当时就心痛得吐了一口血。
堂姐姐本就心善,又加上诞下独女时,她已经四十岁,心知不能再为堂姐夫生下一个能担下,云家六百年传承的儿子,便把那个男婴收为自己的孩子。对外只说是双生儿。”
叮当一声脆响,一直在云西手里把玩的那件白玉雕件,骤然坠地,粉碎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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