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着菱香姐描述的场景,云西不觉咬了咬嘴唇。
黑夜凄凄,远处人群凄厉呼喊,近处却是暗影一片。
就在这影影绰绰的黑暗之中,一个长发披散的削瘦,迎着惨淡的月光,独自站立在巨石之巅。
怎么听怎么都像后世恐怖电影中贞子现身的场景。
“那个地方不是上山必经入口吗?又是巨石那么显眼的地方,寻人的队伍怎么会错过?”云西皱着眉质疑着。
菱香姐抬起头,望着云西涩然一笑,“当时的小妹妹才十岁,根本想不到这个问题背后的疑团。她当时被姐姐的模样吓到,一下就尖叫出声。可是姐姐的身形就像是被冻住了,一动也没动。就那样直直的站着,直直的望着天上的月亮。”
“按照故事的逻辑,小妹妹上山的时间不会与大人们相差太久。”云西捏着下巴,目光专注的盯在桌面一碟形状饱满的橘子上,煞有介事的分析着。
“而且大人们的方向是分散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姐姐突然出现在巨石上,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姐姐一直躲在巨石周围某处,待到第一拨人走远,才现身爬上了巨石。”
云西再次开口,打断菱香姐的讲述,原因只有一个,他们与菱香姐,表面上虽然不说,但是心中都已明了对方敌人身份。
一个恨不得把自己与云南,马上弄死的强劲敌人,忽然莫名其妙的讲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教云西如何能不提防?
菱香姐却仿佛丝毫没有发觉云西各种的试探与拆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
她蒙着面纱的脸依旧凄然一片,眸色深沉晦暗,缓声继续讲道:“小妹妹的叫喊声,终于惊动了家里的人。山林里的寻人大队听到尖叫,也立刻冲了过来。
所有的人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就看到了跌倒在巨石下,被吓得几乎说不出话的小妹妹。几个身手利落的年轻人手忙脚乱的爬上巨石,连拉带抱的就把姐姐从石头上抱了下来。可是抱下来后,人们才发现姐姐脸上铁青一片,嘴唇都被自己咬出两道血痕,眼睛也是紧闭着的,仿佛昏厥多时。
缓过一口气的小妹妹,回过神儿来,拼了命的冲上前去,她看得清清楚楚,那个女人就是她的嫡亲姐姐,可是脸色可怕得又像是一个死人。
一通人仰马翻后,小妹妹的父亲连夜请了大夫救醒姐姐。可是醒了之后,小妹妹的父母便告诉外面所有的人,姐姐是中了邪,需要寻着高人来为其辟邪,同时为了避免邪气出来再害人,就把姐姐关在自家在山林中的一处狩猎房中,只有她的母亲在山上陪着她。
几个月,为了避免族里的孩子再发生异常,连上后山采药都不允许了。
小妹妹生下来就跟着姐姐玩,对姐姐感情最深。她几次三番想偷偷上山,都被父亲发现,并严厉惩罚。
于是小姑娘就只好坐在家里等。她本想着,等姐姐治好了病,就可以再和姐姐一起玩。
可是她等啊,等啊,一等就是近一年,却等来了一个悲痛的消息···”
菱香姐忽然顿住了,她像是有些疲累,抬起手揉了揉眉心,眼底哀戚一片。
这一次,云西没有插话,也没有质疑反问。她表情沉肃,双手搭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很有耐心的等待菱香姐接下来的故事。
半晌之后,菱香姐低垂着眼眸,继续说道:“小女孩的姐姐,身上恶灵不仅没有被祛除,反倒越加凶恶,最后竟然将自己的母亲活活吃了。”
听到这里,云西也很是有些吃惊,故事的急转直下,简直称得上是剧烈的耸动人心。
菱香姐的讲述还在继续,“出事的那一夜,不知道是不是心灵相通,小妹妹半夜忽然就噩梦惊醒。
醒来后,她怎样也睡不着,既想念自己的姐姐,也想念母亲。
鬼使神差的,她竟趁着家里不备,偷偷来到后山山口,就是数月前那一夜,她姐姐曾经攀上的那块巨石边。
她本想着遥遥的望一眼山顶,望望姐姐与母亲在的那处小木屋。可是在漆黑一片的山林中,她什么也没有望到。就在她忽然心生恐惧,想要转身回家之时,身后却忽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知是在梦里还是现实的小姑娘,恍然还以为是她的姐姐,再次出现了石头上。她惊喜的转身,但是眼前出现的东西却将她的魂都吓飞!”
菱香姐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尖锐,猛地将云西吓了一跳。
“蛇,巨大的蟒蛇!妹妹一眼竟看到一条蟒蛇攀爬出来!妹妹被吓得大声尖叫,随后就昏倒在她父亲的怀里。原来她的父亲半夜发现她不在,就急急出来寻找,幸而寻找得及时,才没酿成另一桩祸事。”
菱香姐脸色越来越惨白,她的额上都渗出涔涔冷汗,可是故事并没有因为她激烈的情绪而中断。
“小妹妹的父亲并没有看到什么蟒蛇,他连忙掐着妹妹人中,将她救醒。妹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巨石后面有蟒蛇。
谁知那父亲在听到妹妹的描述后,脸色登时大变。
这时由于妹妹的尖叫声,族里相邻进的几家也奔出人来。父亲将小妹妹带回家里,感谢了族人,并将他们全都送走。
哄着了小妹妹后,父亲带了一根没有点燃的火把,悄然无声的出了家门,急急往山林奔去。
但是让父亲没有想到的是,小妹妹早已清醒。
虽然她还很小,但是她已经看出父亲的异常。
由于再也按捺不住对姐姐与母亲的挂念,也由于这一次有父亲打头阵,小妹妹再次出了家门,紧紧的跟在父亲身后。
走出村子后,父亲就燃起了火把。
这一下,小妹妹跟得就更有准头了。
可是终于到了她那间日思夜想的小木屋前时,她却看到了这一辈子,见到的最凄惨了场景。
透过她父亲执着火把的背影,她清楚的看到,她的母亲已经完全倒在了血泊之中,而她的姐姐不仅身体完全变形,更是半跪在母亲旁边满手是血的痴痴的笑。”
一口气说到这里,菱香姐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她双手伏在桌面上,低垂着头大声道喘着气。
云西踟蹰了一下,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她的话音儿还没发出半个,就听身旁忽然传来了一个清冷的男声。
“接下来的故事,就由我继续讲下去吧。”
云南突如其来的话语,既出于她的意料,又在她的意料。
按照他们之间的默契,打头阵的本该是她才对,云南殿后才对啊。
“那夜之后,姐姐发狂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庄子,不仅成了不洁之人,更给整个家族带来了耻辱。”云南直视着菱香姐,目光犀利如箭,一字一顿,冷冷说道:“这个家族因为贞洁,因为忠心,曾受过皇帝的嘉奖。圣上亲书的嘉奖牌匾就树立在宗庙祠堂,可是族里竟然就出了这等没人伦的惨剧。一时令族长与众长辈惊怒交加,最后经过族内长辈共同商议,便从外地请来一个得道高人,设坛作法焚了那个以备妖魔蚀了心智的女子。”
云西眉梢移动,她忽然明白,面前这两个人,正在角力交锋!
菱香姐说的这个故事,必然与云家有关。
“菱香姐,”云南下颌微抬,冷冷瞥了菱香姐一个白眼,“你将我母家一桩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传闻,改编得如此悚人听闻,到底是何用意?”
听闻此言,菱香姐不禁嗤然一笑,她两只眸子寸寸转动,似嘲似悲的复杂目光,最终钉在云南脸上。
云南傲然回视,不畏分毫。
云西本以为,菱香姐会再说些什么话,或是反击,或是继续演戏。
但是出乎云西意料,菱香姐并没有开口,她怔怔的望了云南,半晌之后,她才伸出手,在耳边一掠,脸上轻纱倏然而落。
望着惊现的庐山真容,云西不觉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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